16 “我們度過了美妙的一天”(第3/8頁)

除了少數美國人之外,對運輸機裏的所有人員來說,跳傘作戰都是一次新的體驗。許多人都有一種共同的反應:喉嚨裏有一個腫塊,越來越大,幾乎快要窒息。而那些坐在滑翔機裏的人則更為擔心。他們那脆弱的小飛機在牽引飛機的尾氣裏前仰後合,幾乎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美聯社的霍華德·科恩坐在他那上躥下跳的滑翔機裏,竭力讓自己忘記滑翔機在諾曼底和荷蘭上空粉身碎骨那逼真的畫面。他向左看去,看到了鄰近的一架滑翔機右翼的頂端。這架滑翔機是由同一架C-47牽引的。它在空中來回搖擺著,危險地靠近了科恩所乘的滑翔機。如果兩架滑翔機的機翼撞在一起,會發生什麽事呢?他咬緊了牙關,努力不去注意身邊那個正往頭盔裏嘔吐的同伴。

第二營的指揮官艾倫·C.米勒中校搭乘了第五一三空降步兵團的第一架飛機。他只有五英尺四英寸高;他的頭盔壓在眉毛上方,而傘兵靴則幾乎提到了膝蓋處。他的同僚都叫他“王牌”,但是,那些曾跟隨他在阿登戰役中作過戰的美國大兵則叫他“靴子和頭盔”。

這架飛機是一架巨型的C-46,比老式的C-47要快。米勒走到敞開的艙門前,向外看去,這是他迄今為止所見過的最為壯觀的空中力量的展示。那場面讓人無比敬畏。他所乘的飛機位於一大群飛機的中間:一隊隊又長又直的運輸機運載著傘兵;一列列滑翔機好像不守規矩的大風箏,在牽引機的後邊左搖右晃;上千架殲擊機像憤怒的蜜蜂一樣,朝著四面八方沖去。米勒清點了一下他的手下,吃了一片防暈吐的藥,然後坐了回去,打算好好睡一覺。

九點三十分,蒙哥馬利的助手諾埃爾·切瓦斯陪同丘吉爾和布魯克登上了一座位於克桑滕附近的小山,從那裏可以俯瞰萊茵河。他們將在那裏觀看空降行動。但是,由於煙霧很大,他們只能看見幾艘運載部隊過河的小船。在他們周圍,全都是盟軍炮兵轟炸德軍陣地的嗡鳴聲。不過,九點四十分,他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一支正在靠近的航空編隊的隆隆聲,那聲音雖然還很遙遠,但卻非常尖銳。

傘兵們知道,他們正在接近萊茵河上空。在前方,他們看到了濃厚的煙雲,英國人用它掩護了萊茵河沿岸將近七十英裏的地段。

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和《科裏爾》雜志的理查德·C.霍特利特這時正在一架C-47上往外看。前方,黑暗的煙柱正從即將空降的地區冉冉升起,這些地區的上空布滿了盟軍的中型轟炸機。只有一件事使霍特利特感到擔心:他竟然一點都不擔心。

航空隊隊長約翰尼·約翰遜是這次戰爭中最有經驗的殲擊機飛行員之一。當他看到一隊隊似乎沒有盡頭的運輸機和滑翔機齊頭並進地接近萊茵河時,心中十分激動。他旁邊那架飛機的駕駛員也有著同樣的感受,他通過無線電向約翰遜喊道:“南方人,今天你可以看到山姆大叔有多內行了!”

九點四十六分,第五〇七空降步兵團的第一批飛機靠近了萊茵河。紅色信號燈開始閃爍。傘兵們掛上鉤子,檢查了一下設備。德軍在用二十和四十毫米口徑的防空炮向他們射擊,火力越來越密集。在敞開的艙門附近,傘兵們甚至可以透過煙雲辨認出德軍的大炮。幾個德國兵像小雞見到老鷹一樣四散而逃,而其他的德國人則目中無人地擡著頭,用步槍、沖鋒槍和手槍向空中射擊。

九點五十分,綠色信號燈閃爍起來,傘兵們開始從運輸機上往下跳。第一營的戰士們飄到了預定降落地點以北一英裏的地方。團指揮官埃德森·雷夫上校落地之後,立即集合他的手下,清除了附近樹林裏一個德國人的掩體。他看見一英裏開外的樹林裏,有一門一百五十毫米口徑的大炮正在射擊,於是便完好無損地繳獲了那門大炮。隨後,他向東南方向穿過樹林,邊走邊掃除了裏面的一切障礙和敵人。

剛好在十點之前,第五一三團接近了它的空降地區。米勒中校已經醒了。他在過道裏大喊著:“起立!掛上鉤子!檢查設備!”他走到駕駛室,輕輕拍了一下駕駛員的後背。駕駛員沒有回頭,只是做了一個V字手勢。米勒轉過身,向跳傘門走去。這時,德國的高射炮火在四面八方炸了開來。從敞開的艙門望出去,他可以看到波濤洶湧的萊茵河水。在河流上方,盟軍的轟炸機和殲擊機似乎塞滿了天空。他向後面看去,稍慢一些的C-47機群排著整齊的隊形飛了過來。看來,它們很可能會像計劃的那樣,以V字隊形進行最後的攻擊。然而,其他C-46機組和龐大的英國飛行大隊去哪兒了?

米勒的飛機降到了三百五十英尺高,這時,敵人的輕武器射出的子彈穿透了飛機底部的鋼板。有幾名傘兵被擊中了。地勤組長跑了過來,大聲說道,有一名飛行員傷得很重。這架C-46迅速向左轉彎,呈直線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