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火焰 ——黑白湯恩伯(第2/6頁)

湯恩伯在抗戰中最輝煌的一頁就是台兒莊會戰。孫連仲正面死守之下,湯部二十軍團從磯谷師團背後殺出。關麟征、陳大慶一班精銳,如狼似虎切斷日軍退路,只殺得日軍掉頭一直跑到繹縣。被切斷的日軍據村頑抗,被湯部放火大燒東洋烤老鼠,痛快淋漓。(也有說湯並未放火,而是日軍彈盡援絕之下效仿戰國蘇我氏焚宅集體自殺)第一次徐州會戰中國大勝,武漢的民眾紛紛歡呼李宗仁司令長官要把鬼子趕下海了,全國士氣大振。

著名記者羅伯特·卡帕當時恰好在徐州前線,通過他的作品,“台兒莊”的威名天下傳揚,照片上日軍遺棄的累累坦克更記錄了中國人英勇的戰績。

在台兒莊,湯恩伯也開始第一次受到了輿論的質疑,認為他存在見死不救,任滕縣守軍王銘章部殉難,以及對日軍背後出擊不夠積極的問題。

也曾有軍事歷史學者談到他曾經“用尺子一寸一寸的量過”當時的軍用地圖,觀察湯部的行蹤,結論是湯恩伯當時並無消極舉動,而是盡了全力。

我個人的看法,這個階段湯軍的情況應該從兩個角度分析。

第一個,就是湯恩伯出擊磯谷師團背後,解台兒莊之圍是否故意拖延。

這裏面湯恩伯受到責難的原因是磯谷在湯恩伯的正面一度只放一個大隊,而李宗仁屢次催促,湯恩伯始終未按照李宗仁的要求盡快出擊。

個人認為,湯恩伯即便拖延,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首先看看日軍放一個大隊阻擋十萬湯軍的做法。有人認為湯恩伯畏敵如虎,不敢進擊,這或許是對日軍作戰特點不了解的一種看法。實際上日軍以一個大隊為戰役中典型的完整作戰單位,放一個大隊在湯的正面,並不是期望它能擋住湯軍,但足以拖住湯軍,要迅速吃掉日軍一個完整的大隊並不容易。

瓜達爾卡納爾戰役,日軍掩護全軍退卻,也只用矢野桂二一個大隊,結果成功撤退。湯軍就算戰鬥力強,還沒有瓜島上範德格裏夫特的兵力、火力、機動能力。日軍用一個大隊牽制湯軍,這個自信並不過分。一旦在日軍還沒有全力投入正面作戰時湯軍和日軍這一個大隊咬上,日軍依靠其機動能力是很容易在平原上調動足夠兵力和湯軍交手的。

湯軍出擊的時機,可謂拿捏得相當好。晚一點,、台兒莊失守,湯就變成了錦州戰役中的廖耀湘,早一點,日軍還有余力掉頭,只能打成頂牛,卻不能戰勝。湯軍團出擊,正是在日軍一拳打出,手臂完全伸直的瞬間投入戰鬥,所謂致命一擊,對台兒莊的勝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盡管我的觀點只代表個人,但勝利者是不受責難的,對湯按照自己的節奏投入台兒莊增援作戰,我想不應該太過苛責。

第二個問題就是救援滕縣。

湯恩伯有沒有力量救援滕縣?我的看法他是有的。他離滕縣並不遠,守軍甚至一度可以聽到湯軍的槍聲,但他卻越打越遠,被戲稱為“遊動哨”。參看張自忠之救龐炳勛,湯恩伯顯然是未盡全力。

這裏面就要涉及到湯恩伯如果全力救援結果如何。

鑒於日軍銳氣正盛,湯部和磯谷師團正面交手未必能夠取勝,但救援王銘章脫險應該可以辦到。只是這樣一來,第一,湯部要打一場硬仗,損失不會小;第二,湯部可能被粘在滕縣,從機動兵團變成守禦兵團。

從軍事地圖上看,湯恩伯的選擇也有有利於整個戰局的道理。三戰區李宗仁所部可算大雜燴,兵力雖然不少,能作為機動主力的部隊並不多。孫桐萱的魯軍在韓復榘死後奉命反擊魯南,大汶口戰役顯示攻堅能力不足,且韓剛死,這支部隊的忠誠度還是個問題;鄧錫侯、孫震的川軍雖然勇敢,但裝備太差;孫連仲善於防禦,是北線支柱不可輕動;張自忠善於進擊,但是在南線對付坂垣;樊菘莆善戰但和李長官不和;滇軍還在路上;沈鴻烈、劉鎮東雜牌部隊兵力不足,只能擔任遊擊。

只有湯恩伯部,兵力雄厚,裝備精良,最適合擔任戰役預備隊,對日軍進行進攻作戰。如果湯部在滕縣被粘住,李宗仁能夠實施機動作戰的部隊還真不好找。

所以,湯恩伯保存實力,對於日後的台兒莊大捷是很不錯的一個選擇。

然而,理由是理由,我們也不能不看到南口那個不計利害,拼死打硬仗的湯恩伯在漸漸消失。湯恩伯開始更願意打“巧仗”,而其驕橫跋扈的一面也開始暴露。滕縣、台兒莊兩戰,湯恩伯的決定有他的道理,但都需要坐視友軍的大量傷亡無動於衷。我的看法這不是一個巧合,而是湯恩伯心靈中冷酷一面的體現,坐視友軍滅亡等待自己成功的機會,或許有時合於兵法,但不能不說其消極影響也是很嚴重的。湯恩伯一生崇拜曹操,曹操對於屠城和權術的看法未必不是他所暗許的。那麽,犧牲王銘章還是犧牲自己,就很難說湯恩伯是從全局的角度還是從自己利益的角度考慮了。或許他很滿意自己這種慈不掌兵的風格,但是從此以後湯部因為這種風格在戰場上總是和友軍格格不入,其中的利害,就不好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