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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十三可不是省油的燈,當年他在廣東便拉起一眾人馬混跡街頭,最後是得罪了幫派大哥才跑路,來到南北鎮投靠遠房親戚盧次倫。這人脾氣暴,心裏好像隨時都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來到南北鎮後,自己還沒有機會在盧次倫面前長臉,於是瞞著他,暗中糾結了保安隊的人馬,打算闖入大崖山營救盧玉蓮。

黑壓壓的大崖山,遠遠望去,紅黑相間,十分養眼,真如一頭猛虎——那高昂的虎頭便是大崖山寨的盤踞之地。當地民謠“橫空出世大崖關,距天只有三尺三,人過要低頭,馬行則下鞍”恰好形容了大崖關的絕世奇觀。

黑虎不是真名。一年前為逃避官府的追擊,黑虎從四川逃到大崖山,把聚集在此的土匪田金標趕走之後,便坐擁大崖山為山寨,自己也幹脆改名換姓,以“黑虎”之名居之,久而久之便沒人記得他的真名了。這一年來,他倒是幹了兩票大的,但還得時時提防田金標回來報復,不敢大張旗鼓地折騰,幹一票就要歇數月,所以這次洗劫泰和合,也只是他在南北鎮的第二單生意。

孫長貴和黑虎也並非拜把兄弟,不過是臭味相投。一年前黑虎在賭坊裏輸了千金,孫長貴見其帶槍,一方面是怕挨槍子兒,另一方面也為了以後有靠山,這才免了他的賭債,從此也經常見人便誇口說自己跟黑虎有拜把子的交情。

“待會兒見了黑虎大當家,千萬別亂說話連累我。”進山後,孫長貴還在叮囑張六佬。張六佬是聰明人,爽快地說:“放心,我就當自己是啞巴。”

“這就對了,一切聽我的就絕不會有事。”孫長貴也提心吊膽,擔心黑虎不買他的賬。當他見著黑虎時,一張臉立馬樂開了花,好似比見了親爹娘還親,嘴裏直呼大哥,徑直便想上前去跟黑虎套近乎,卻被黑虎的手下攔在了台階之下。

“孫老板,這人是幹什麽的,怎麽從沒見過?”黑虎警惕心極強,對初次見面之人必定加以防備。

孫長貴忙說:“這是我自家兄弟,快,趕緊叫大當家。”

“大當家,我是鎮上殺豬的,叫張六佬,是個好人!”張六佬訕訕地說。

黑虎不信任地看著他問:“殺豬的?殺豬的手上都沾滿了血,還能是好人?”

“對對對,就是一臭殺豬的。”張六佬道,“這個孫老板知道。唉,怎麽每個人都不相信我的話,難道我長得不像殺豬的?難道殺豬的臉上還得刻上幾個字?”

“對,六佬確實就是鎮上的殺豬佬。”孫長貴又迎合著問,“大當家近來可好?”

“好個屁呀,油腔滑調,信不信老子剪了你的舌頭。少廢話,直說吧,來見我何事?”黑虎像尊佛一樣坐在寬大的長石椅上,腰間的兩把槍從不離身。

孫長貴瞄了一眼,心裏直打哆嗦,生怕說錯話惹惱了他,但又不得不說:“大當家,事情是這樣的,今日我跟這位小兄弟登門拜訪,主要是想跟您做筆大生意。”

黑虎剛剛劫了一萬大洋,對孫長貴嘴裏所謂的大生意根本不感興趣。孫長貴見他不吱聲,心裏開始膽怯,忙碰了碰張六佬。張六佬微微一顫,忙說:“大當家,我們是來向您要一個人……”

孫長貴一聽這話頓時被嚇得頭皮發麻,忙糾正道:“不是要人,是想跟大當家您買一個人。”

“買一個人?”黑虎對這個話題似乎有了興趣。

張六佬見孫長貴哆嗦,只好幫腔道:“一個女人——鎮上泰和合盧老板的女兒。”

黑虎騰地站了起來,怒吼道:“孫長貴,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是吧,敢帶人來大崖山上跟老子要人!”

孫長貴摸了摸冒冷汗的額頭,戰戰兢兢地說:“是、是這小子讓我帶他來的,還、還說姓盧的給了他一千大洋,求他來把人給帶回去。”

黑虎突然狂笑起來,笑得孫長貴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張六佬到底是膽子大點兒,心想管他今天死不死,反正是豁出去了,於是大聲說:“大當家,孫老板剛才走路累了,一時說錯了話,應該是三千大洋,這三千白花花的大洋全給您,張六佬求您把人給放了。”

孫長貴怕得要命,卻又只是敢怒不敢言。

“張六佬,你一個臭殺豬的,是不是被豬嘴給拱了腦殼?知道這是啥子地方嗎?”黑虎冷笑道,“你又是姓盧的啥子人,竟敢這麽跟老子講話!”

“是孫老板說跟您是拜把子兄弟,所以我才央求他帶我來跟您換人。至於盧老板,我跟他是舊識,他為了救回女兒,才托我……”張六佬話音未落便被黑虎喝住了:“小子,你憑啥子跟老子要人?姓盧的想換回自己的女兒,卻讓你來送命,真是可笑,等你做了鬼再回去找他報仇吧。來人,把這倆蠢貨給我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