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馬明滿一夜之間離開人世,大院的人都說他是暴病而死,真正的死因和死法,只有馬萬川和老喬等兩人知道。

糊死一說,是滿族人發明的,盛行於清朝,一般都是有品級的大戶人家,對府內犯有罪不容赦的人,處死的手段。大致是將人綁在長條椅上,把用水浸濕的黃紙,一張接一張糊在嘴上,開始時,被糊住嘴的人,還能呼吸,隨著紙張的加厚,喘氣越發地困難,最後窒息而亡。死者死後,面目並不難看,但絕非安詳。

老喬帶人,把盛裝著馬明滿的棺木,用馬車,拉到馬家的祖墳,在旁邊另選塊地方,草草下葬。因死者是少輩,老人在世,不可大肆操辦,至於為什麽沒讓馬明滿進祖墳,這是馬萬川發的話,誰也不好過問。

日本憲兵隊很快接到報告,最吃驚的當然是犬養,盡管馬明滿在母親死的現場,撞了他一個跟頭,他依然對馬明滿戀戀不舍,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馬明滿還有利用的價值。酒井也說,馬明滿雖是個紈絝子弟,畢竟是馬萬川的兒子,占天時、地利、人和。把馬明滿操縱在手,既可掩人耳目,又可從長計議,突然間,馬明滿死了,犬養好不疑惑,為弄清真相,派特搜班長老油條,前往馬家大院調查。

老油條帶人來到大院,傭人說老掌櫃病臥在炕,老油條才不管那些,徑直來到馬萬川的住屋,見馬萬川躺在炕上,額頭敷著毛巾,雙目緊閉,他問過幾句話,馬萬川只是搖頭,並不回答,常言說老怕喪子,老油條以為馬萬川悲痛過度,才病倒的。鼻子哼了一聲,來到另一個房間,坐在椅子上,架起二郎腿,把大院的傭人問個遍,最後悻悻回去向犬養交差。

犬養向酒井做了報告,酒井覺得意外,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馬萬川會除掉自己的親兒子。後一想,馬明滿死了,也少去一分擔心,鄭廷貴的死因,外人就更不知道了,他讓犬養加強對馬家大院的暗中監視。

馬明玉接連遭受到兩個親人去世的打擊,其悲痛難以言表。在埋葬了弟弟馬明滿之後,她起了疑心,一是在弟弟去世的前一天,還看望過弟弟,什麽病會一夜暴亡呢?二是父親對弟弟下葬的方式,她覺得不對頭。驀地,她想到近期父親對弟弟的冷漠態度,莫非……她打個冷戰。她知道從老喬嘴裏問不出什麽,解鈴還需系鈴人,要想得到答案,只有問父親,不,是看父親願不願對她說。

馬萬川遭到重擊,絕不比女兒輕,這從他舉止神態,能看出來,蒼老愁容自不用說,腰似乎都挺不直了。

馬明玉幾次欲言又止,直至有一天,她看到父親坐在椅子上,端茶碗的手,不再抖擻了,她囁囁地開了口,話一說出,眼淚隨之落下:

“爹,女兒就想知道,明滿做錯了什麽,你這樣對他……”

馬萬川一怔,慢慢放下茶碗:“我沒啥大病,你別總往這院跑了。”

馬明玉聽父親答非所問,疑心越發地重了:“爹,我總覺得明滿死得不明不白,他……他不是病死的。”

馬萬川:“別在這兒煩我了,沒事兒回去吧!”

馬明玉抽泣著:“爹,明滿是你的親兒子,他也是我的親弟弟啊!爹,哥哥和明堂都不在你身邊,你總不能讓我蒙在鼓裏吧?”

馬萬川聽女兒這麽說,心裏著實的難受,好半晌兒,他嘆聲地:“唉!有些事兒,不想讓你知道,你問也白問,你要是爹的女兒,就不要再問了。”

馬明玉不無哀求地:“爹……”

馬萬川:“你已經夠操心的了,兩個大院來回跑,我知道你惦念我,是啊,你娘走了,我跟前沒個說話的了,可是這日子還得往下過呀,你放心,爹能支撐住,以後,你多照顧下永清吧,你別看他是個大男人,又是個吃官差的,他呀,從小不愁吃穿,沒管過家,都是你公公操持著。現在你公公他……”

馬明玉打斷了父親的話:“爹,我是在說明滿……我想知道明滿是咋死的。”

馬萬川板起臉:“你這孩子,回去吧,我要歇著了。”

馬明玉還想說什麽。

馬萬川返身上炕,拽過大方枕頭,躺下,閉上眼睛。

馬明玉垂立在炕邊,不好再打擾父親,抹把淚,怏怏出去了。後來,又有兩次想問父親,一看父親臉上呈出不快,她不得不斂住口。父親越這樣,她越想解開這個迷,要不然,她心裏總像是壓塊重石。

徐蘭香與馬明滿沒有過多的接觸,所以對馬明滿談不上有好感,也沒什麽壞印象,作為馬家未正式過門的媳婦,馬明玉的好朋友,看到馬明玉疑心重重,愁眉不展,她在勸慰馬明玉同時,也說出自己的看法。

馬明玉:“你也懷疑明滿死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