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誰也沒想到,小小的常家大院,竟引發為轟動吉林的重大事件。

酒井從犬養口中得知常家大院私通義勇軍的線索,起初並沒在意,打電話讓憲兵隊派人去天崗調查一下,犬養立功心切,沉不住氣了,主動請纓。酒井一想,蛟河、天崗一帶的山裏,義勇軍頻繁活動。而凡是有義勇軍的地方,便有當地民眾和大糧戶暗中支持。犬養此去,教訓下常家大院,或許能起到敲山震虎,殺一儆百作用。還有一點,他沒有明說,那就是他知道常家大院是馬萬川的糧戶,這一年多,馬萬川消極對抗,反常的沉寂,令他疑惑,也讓他無奈,他想,應該時不時旁敲側擊一下,給馬萬川個顏色看看。

犬養所率的日本兵在常家大院,被義勇軍消滅五十多人,要不是吉林援兵趕到,他的命也休想保住。當他丟盔棄甲,狼狽不堪地去見酒井,心想肯定要受到嚴厲軍法制裁,卻不想,酒井照他的胸部擂了兩拳,笑容滿面地說:

“犬養君,好樣兒的,不愧是帝國軍人,幹得漂亮!”

犬養愣住了,他知道酒井是個笑臉虎,一時間辨不清笑臉後隱匿著什麽。

酒井:“你怎麽了?不會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吧?”

犬養喃喃自語著:“勝利?不,不,我……我知道損失太大了,我……我來向您請罪,我甘願領受任何處罰!”

酒井:“犬養君,你在胡說些什麽,噢,你是說犧牲的士兵?為剿滅義勇軍,犧牲是難免的,他們為帝國捐軀,無尚光榮。”

犬養下垂的手,伸進褲兜,偷偷地掐下自己的大腿,疼得他一咧嘴,這才相信酒井說的是真話。

酒井看見犬養咧嘴的動作,關心地問:“你受傷了?”

犬養連忙地:“沒,沒有,我……我是說這次義勇軍傷亡慘重……”

酒井:“你放心吧,我會向關東軍司令部給你請功的,你等著晉升吧!”

犬養一聽不降反升,更是一頭霧水。

酒井踱著步,抑不住興奮地:“中國有句話,叫群龍無首,馬明金是吉林這一帶義勇軍最高級別的指揮官,他被我們抓住了,這就意味著,消滅義勇軍將指日可待。”

犬養似乎才明白過來:“什麽,您是說馬明金被我們抓住了?”

酒井微笑著:“對,馬明金已在蛟河討伐隊手裏,我已派憲兵隊前去將他押解回來,能抓到馬明金,是我們這次戰鬥最大的勝利。”

犬養長舒一口氣,心情徹底放松了,當他躲在常家大院的屋內,垂死掙紮時,是吉林援兵救下他,後聽說在蛟河附近,義勇軍受到重創,他無暇顧及,所以對馬明金被俘的事兒,一無所知。

馬明金是被炮彈震昏,跌落到馬下的。

當時,遭到敵人重炮轟擊後,馬明金身邊的參謀和戰士,死的死,傷的傷,場面十分混亂,大部分義勇軍沖出敵人的包圍圈,快到山林邊了,大隊長發現馬明金沒跟上了,忙率人回去接應,可是那道撕開的口子,已被敵人合攏了。大隊長問過幾個後上來的戰士,都說沒見到馬明金,大隊長意識到馬明金沒有沖出來,發了瘋似的,帶著戰士往回打,但吉林追兵已到,敵眾我寡,大隊長受了重傷,戰士們背起他,邊打邊撤,進入林子。

蛟河方面的日軍滿軍在坡上,打掃戰場,抓到幾個受輕傷義勇軍戰士,捆綁起來,對於受重傷的義勇軍戰士,他們置之不理,任由死去。看到雪地上的馬明金,脖子挎著個望遠鏡,猜出馬明金是當官的,又見馬明金尚有呼吸,擡起來,扔到抓犁上。直直到了蛟河日本守備隊院裏,馬明金醒過來,身上蓋著帶有汙血的大衣,這是一個受傷的戰士,怕凍壞馬明金,趁敵人不注意,偷蓋到馬明金身上。

一個日本軍官急於想知道馬明金的身份,讓日本兵把馬明金拉起來,綁到一根柱子上面,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

“你的當官的幹活兒,什麽的職務?”

馬明金腦子還在暈眩,眼前陣陣地發黑,但知道自己已落入敵手,他掃視下身邊的負傷戰士,從數量上看,他判斷大部分人都突出去,這讓他感到欣慰。

日軍官:“我在問你的話,你的沒聽到嗎?”

馬明金把頭扭向一邊,自走上抗日之路,血與火,生與死的戰鬥,經歷無數,靜下來時候,他曾考慮過,如何面對死亡。戰場上,一顆子彈就能結束一個人的生命,他不懼怕,也不在意。倘若受了傷,不能自救,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殺,絕不會活著落入敵人手裏。未想到,現實與他開了個玩笑,現在似乎連自殺的權力都失去了。

日軍官對周圍的日本兵,嘟嚕幾句。

日本兵怪叫著,對準一個義勇軍的受傷的戰士舉起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