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戰後(第3/11頁)

她們經過一家家的鋪面,到處尋覓著分散在親戚朋友家中的村幹和民兵。當她們走到“群益客棧”的門口時,只見蘇振才正同人們一樣,拿著一把斧頭,修理被土匪破壞了的門腳。他的臉上,濕漉漉的,好像十分吃力。

似乎是腳步聲驚動了他,他馬上直起身來,用手巾擦著額上的汗水說:“石同志!蘇主任!來,回屋坐一下。”

她們也就停住了步。這時,存在於三個人之間的,各有不同的心事。在蘇振才來說,他十分必要在區幹部面前表白一下自己在土匪暴動中他所受的委屈,以便說明他的清白。而石屏呢?接受了徐翠布置的任務,也很想觀察一下蘇振才的行動。至於蘇鳳姣,她仍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要不要通過蘇振才通知黃維心逃跑呢?如不通知,那黃維心就要束手被擒了;如通知呢,又有暴露自己的危險。盡管是在利用解手之便,做過了必要的準備,直到這時,她仍處於內心的自相矛盾中。

蘇振才指著被打壞了的門腳,氣憤地說:“你們看,這些土匪,他媽的,真不是人!我開個窮客棧有什麽油水,非把門打開不行。我說呀,石同志,你們應該好好向上級反映反映,多調點部隊來,把土匪趕快肅清,不然,生意真難做呀!”說到這裏,他又一次重復道:“來,回屋坐坐吧!”

他們向門裏邁著步,石屏隨便問一聲:“你這裏昨夜住了土匪嗎?”

蘇振才笑著說:“來是來了,不過,沒有久停。因為,我這有客人,而且沒有什麽油水。”

石屏還想問問客人受損失沒有,但蘇鳳姣卻插嘴說:“你這裏住客多麽?”

“昨晚有幾個,現在沒有了。”

“店裏有多少個房間?”

“十多個。”蘇振才臉上微微掠過一絲驚訝的神色,但,不等人發覺,就恢復了常態。

“你這有最好的房間嗎?”

“有。”蘇振才更加不安地回答著對方的問題。

“幾號房?”蘇鳳姣似乎在漫不經心地問著,眼睛卻絲毫也沒在蘇振才身上停留一下,只是隨便瞅著掛有房間號牌的小黑板。石屏仔細地琢磨著他們的對話,卻也看不出有什麽破綻,這只不過是一般人的閑談而已。

“十號。”蘇振才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隨口回答著。同時,反過來問:“你們問這個做什麽?你也不來住宿。”

蘇鳳姣說:“說起來很有意思,我初回來那天,一下汽車,在縣城的一家客棧裏,他們說安排最好的房間給我住,可進去一看,你說怎樣,又濕又臭,簡直住不得人。我記得清清楚楚,那間小房門口掛著一個‘十號’的牌子,因此,我每見了客棧,總想問問,有沒有最好的房間,幾多號,真巧,你們也是十號,最好的……”說到這裏,她忽然打了一個噴嚏,連忙從口袋裏掏出一片白紙,在鼻子下擦了擦,隨手輕輕一揉,丟在地上,然後,用腳把它踢在櫃台底下說:“哎呀!昨晚上感冒了,走,我們找各村的幹部去,莫叫誤了開會。”

在蘇鳳姣擦鼻涕的時候,石屏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小塊白紙,上面什麽也沒有,就毫不懷疑地同她一起走出了客棧。蘇振才又重新拿起了他的斧頭。

眼望著她們走遠了,蘇振才這才把斧頭放下,拿起掃把,掃起地來。當他把那個小紙團輕輕地掃出時,忙向四處溜看了一下,隨手撿起來,並迅速地把它塞進鞋裏。掃完了地,他就跑進裏邊的房間裏,把白紙團打開一看,上面什麽也沒有,裏裏外外,幹幹凈凈的。一會,他才發現在一個小角上,有一個藍色的小點。他忙用放大鏡一照,那裏現出了一個“水”字。他馬上醒悟了起來,立即在白紙上噴上了水,上面即時顯出了兩行字來:

即告黃維心,如不能控制黃容,應立刻進山。不然,即將被捕。火急。

面對著這份簡單的情報,蘇振才暗自發出了笑聲:這個解放後一貫積極的婦女主任,原來也是自己人。真掩護得好,看樣子要不是這一特殊情況的發生,她絕不會在我面前暴露的啊!

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思路,他忙收起白紙條,向外望去,只見黃石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他忙讓著坐說:“表弟,受驚了!”

黃石沒有與他客氣,一進屋就湊近蘇振才身邊說:“區長剛才找我談了:縣委決定,部隊和幹部很快要集中學習,只留一兩個班看守糧倉。恐怕這一段時間情況不會有什麽變化,如果有新情況時,以後再告。我要馬上回去開會了,會後寫一份材料來。”說著,他就要走了,將要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細聲地問了一句:“山裏有什麽指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