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天 12月20日星期一

紅色十月號艦

雷恩攀著直梯穿過艙蓋一路爬上艦橋指揮塔,站上駕駛台後,他不忘謝謝雷明斯讓他上來,雷明斯擺手笑了一笑,說他功勞最大理應出來透透氣。是他和曼庫索倆人一個由下頭托一個在上頭拉,才把雷明斯硬給弄上駕駛台的,這一次又是他們三人圍在這一方小天地裏。下頭控制室中,曼庫索艦上過來的官兵已經接了手,機艙裏頭也補齊了些人員,這樣至少可以輪班守值諾大的裝備,以便大夥喘口氣。電訊室裏的堵漏不盡如人意,海水又慢慢滲了進來,不過好在它的艙間位置高過水線以上,所以沒有什麽好操心的。輪機長設法用平衡水櫃調整了一下左、右舷的吃水,船身略為朝右扶正了一些,只是改善不大,左舷傾角還有十五度。艦首也依然往下埋在水裏一大半,尤其是幾只水櫃為了調整平衡打空了之後,好像還更往下沉了一點。半球形艦首撞凹崩裂的地方,迎著一波波湧浪,激起了不均勻的水波,朵朵烏雲月兒半掩的黑夜裏,水花飛濺起來的樣子依稀可辨。伴護的達拉斯和波魚兩艦,潛航在紅色十月號艦尾兩側,駛近了奇薩披克灣口的亨利岬和查爾斯岬時,兩艘潛艇都伸起鼻子朝自己前後左右猛嗅。行百裏著半九十!最後這五分鐘可不容再出差錯。

後頭大老遠的海面上,一艘滿載著LNG液態天然瓦斯的專用貨輪也正緩緩駛向奇薩披克灣航道口。據海岸防衛隊早先宣布的說,今夜航道將暫時封閉,因為一艘引擎出了毛病的天然瓦斯輪要緊急進港,溯遊直上波特馬克河北岸的馬裏蘭州庫佛港卸貨去——故事是這麽編的。滿載了炸藥一樣危險的瓦斯專用船一旦失去控制,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所以平日來往船只繁多的灣裏頭,這會已不見一艘船影。雷恩心裏暗忖,不知道海軍是怎麽說服了這艘商船船長同意假裝引擎故障的,它還真得落在後頭慢慢開進來才像。耽誤了人家原來行程可得怎麽解決?不過這已經不是他該再去操心的事了。紅色十月號比原先預定的行程晚了整整六個小時才到,海軍一定早在岸上急瘋了。四十分鐘之前,他們才一浮出水面,頂上立刻就來了一架獵戶式巡邏機繞著他們打轉。

左紅右綠的進港燈標在前方隨波起伏,像是不停地朝他們眨著眼打燈號,再往後頭一點,橫跨奇薩披克灣口的大鐵橋已然在望,只是平日車水馬龍的橋面上瞧不出一點車輛移動的燈光。中情局大概在橋的兩頭都設了路障,說不定橋上還正擺著一輛大怪手,或是翻倒了一貨櫃的新鮮雞蛋、柴油什麽的吧,無巧不成書嘛。

“您到過美國沒有?”雷恩說,有心打開話匣子。

“沒有,沒踏上西方國家一步。只去過古巴一次,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雷恩朝左右兩頭看了看,船正好駛進灣口。“好了,雷明斯艦長,歡迎您回家!說實話,艦長,真高興您終於到了!”

“更高興你自己也終於到了?”雷明斯笑了一笑。

雷恩放懷笑得更歡。“一點都不錯,報告艦長,真該謝天謝地,也謝謝您讓我到上頭來第一個看到家。”

“小事情,雷恩!你的功勞最大。”

“叫我傑克吧,艦長。”

“是約翰這兩個字的另一種叫法?”雷明斯問。“約翰在俄文裏叫伊凡。”

“我想是吧。”雷恩不曉得雷明斯為什麽笑得那麽開心。

“拖駁船過來了。”曼庫索指了指前方。

兩位艦長用肉眼都瞧見了,唯獨雷恩還舉著望遠鏡四下張望。好一會之後,他才瞧見一哩開外一個比夜色還黑的東西正朝他們接近。

“威王?威王?這是拖駁客棧號呼叫?請回答。”

曼庫索由夾克口袋裏掏出靠泊用手提對講機,“客棧?這是威王,您早啊,先生?”突然講起一口英國味十足的話來。

“請您跟在我後頭,艦長,我們招呼您進去。”

“好極了,真要謝謝那麽麻煩你們,請帶路吧,完了。”

“威王號”艦是英國皇家海軍“雨燕級”號S—一○四的核子動力潛艇艦名。這條潛艇一定在老遠不知名的地方作水下巡弋,雷恩心想,說不定是南大西洋福克蘭群島的外海吧。一艘英艦的造訪軍港諾福克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英美兩國海軍之間,本來就跟兄弟一樣經常你來我往,顯然,上頭早已料到好事者或蘇聯間諜,對一艘與一般美國潛艇外型長相不一的陌生潛艇蒞港所會帶來的好奇,這樣,就是有心想打探的人,也無從查證起。

拖駁駛近到距他們剩下幾百碼時,一個漂亮回轉動作,在紅色十月號前頭就了位,兩艦以五節低速朝前續航,拖駁桅頂也亮起了領航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