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天 12月14日星期二(第3/8頁)

“帕多林!”費利托夫又呷了一口酒。“那個王八羔子!我只見過他,大概,三次吧。一個冷酷的家夥,比政治委員還冷酷。他從來不笑,連喝酒的時候都不笑。還真象個俄羅斯人。德米特裏,戈爾什科夫為什麽在身邊留著那麽多象他那樣的老臭貨?”

烏斯季諾夫瞅著杯中物笑了。“原因嘛,和我的做法一樣,米沙。”兩人齊聲大笑起來。

“那麽,帕多林同志有什麽法兒既能保住我們的秘密,又能使自己不遭殃呢?發明一架時間機器?”

烏斯季諾夫向老朋友作了解釋。國防部長可以與之談話而且談起來覺得很愉快的人,是不多的。費利托夫領取坦克兵上校的退休金,現在依然自豪地穿著一身軍服。他第一次參加戰鬥是在偉大的衛國戰爭爆發後的第四天。那時,法西斯入侵者正長驅東進。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東南面,費利托夫中尉所在的T-34/76坦克部隊同他們遭遇了。第一仗就碰上古德裏安的裝甲部隊,但他是個優秀的軍官,活了下來,有秩序地撤出了戰鬥。後來他又參加了幾天的運動戰,最後在明斯克陷入大圍殲。戰鬥中他沖出了包圍圈,接著又在維亞斯馬突破重圍,後在莫斯科郊區朱可夫組織的反擊戰中指揮了一個突擊營。1942年,費利托夫參加了那場傷亡慘重的哈爾科夫反擊戰,然而,他又從厄運裏逃脫出來,帶領著被打垮的一個團的殘部從第聶伯河可怕的盆形地帶徒步突圍出來。那一年下半年,他又率領了一個團在斯大林格勒側翼打垮了意大利軍隊,接著又包圍了德國軍隊。在這次戰鬥中,他先後兩次負傷。費利托夫於是贏得了優秀和幸運的指揮官這個名聲。但在庫爾斯克,他連半點兒運氣也投了。在那裏,他同德國黨衛軍帝國師的部隊遭遇了。他率領部隊投入了激烈的坦克戰,他和他的坦克都陷入了88毫米口徑大炮的埋伏圈。他能活下來完全是個奇跡。他的胸部至今還留著坦克起火時燒傷的疤痕,右臂也幾乎失去了功能。這位榮獲過至少三次蘇聯英雄金星勛章和12枚其他勛章的沖鋒陷陣的戰地指揮官,此時可以解甲歸田了。

費利托夫被從一個醫院轉到另一個醫院。幾個月後,他當了紅軍派駐兵工廠的代表,這些工廠已經轉移到了莫斯科東面的烏拉爾一帶。使他成為第一流戰士的那股激情,將更好地在後方為國家效勞。他生來善於組織,他學會了嚴格管理:他讓工廠的頭頭們搞流水作業,勸說設計工程師對產品作一些小的但卻常常是關鍵的改進,這些改進能保護戰士,保證戰鬥的勝利。

在這些工廠裏,費利托夫第一次碰到了烏斯季諾夫。這位遍體傷痕的沙場老將和這位脾氣暴躁的國家工作人員受斯大林的派遣負責生產足夠的武器來打退可恨的入侵者。經過幾次沖突後,年輕的烏斯季諾夫逐漸認識到,費利托夫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在事關質量控制和作戰效率的問題上,他是一點也不會讓步的。有一次,兩人發生了意見分歧,費利托夫差不多是把烏斯季諾夫拖上了一輛坦克的炮塔,並親自駕駛著坦克參加作戰演習來證明他的論點。烏斯季諾夫這種人,什麽事情只需讓他親自看一次就行了。他倆很快成了莫逆之交。他不得不佩服這位敢於頂撞武裝部隊人民委員的軍人的勇氣。1944年年中,費利托夫成了他手下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一個特別檢查員。總之,他是一位得力助手。工廠裏有了問題,費利托夫使問題很快得到解決。一般說來,他的三枚金星勛章和周身的殘疾就足以說服工廠的頭頭們作出種種改進。不然的話,他那一頓大吼和大罵也會叫一名軍士長兩腿發抖的。

費利托夫在黨內從未作過高官,但他從有實地經驗的人們那裏把寶貴的東西帶給上級。他仍然和坦克設計以及生產單位保持著密切合作。為了了解工作的進度,他經常和他親自挑選的一些老兵一起,對生產原型或抽樣產品進行檢測。人們說,不管他胳膊是否有殘疾,費利托夫是全蘇聯最好的炮手之一。而他自己卻虛懷若谷。1965年烏斯季諾夫想提名授予他將軍勛章,好使這位朋友感到喜從天降,然而費利托夫的反應卻使他多少有點生氣。費利托夫說他在戰場上沒有贏得將軍勛章,而也只有在戰場上才配贏得。這句話說得可有點不當,烏斯季諾夫穿上蘇聯元帥服就是因為他在黨內的工作和工業管理工作而得來的。但這句話也顯示出費利托夫是位名副其實的蘇維埃新人,一位對自己的過去充滿自豪,對自己的不足有足夠估計的人。

憾的是,烏斯季諾夫想,米沙在別的方面卻是那樣的不幸。他娶過一個討人喜歡的女人——埃林娜。當年的年輕軍官費利托夫和她初遇時,她是基洛夫芭蕾舞團演小角色的一名舞蹈演員。烏斯季諾夫一想起她,心中便不由得產生一絲傾慕之情,她是軍人最理想的妻子。她為國家生養了兩個好兒子,可他們都已去世了。大兒子是1956年死的,那時他還是個孩子,由於政治上可靠,在他還是軍官學校的學員時就被派往匈牙利,還不到17歲就被反革命分子殺害了。他是個軍人,盡了一個軍人的天職。但是,二兒子卻是在一次訓練事故中死去的。那是在1959年,一輛嶄新的T-55坦克炮尾的機械裝置發生了故障,他被炸成了幾段。那種事故真是件大醜事。不久以後,埃林娜因極度的憂郁也去世了。大令人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