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12月3日星期五(第3/7頁)

“美國人的技術是不錯,艦長同志,”普廷說。“但是他們並非巨人,他們的技術也不可怕。我們的更好。”這就是他的結論。

拉米烏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覺得政治委員確實應該對自己指揮的軍艦好好地了解一番,黨也是這樣教導我們的嘛。

“伊萬,高爾基城一帶的農民沒對你講過,隱藏著的狐狸最可伯?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依我看,我們有這條潛艇、會給他們一點厲害看看的。”

“我對總政治部說過,”普廷又拍了拍拉米烏斯的肩膀,“‘紅十月’號掌握在最出色的水兵手中!”

拉米烏斯和卡馬羅夫都報以一笑。艦長心想,你這個狗娘養的!竟當著我部下的面轉彎抹角地說我的指揮資格得由你來評斷!你這個家夥,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連一只橡皮筏都駕馭不了!可惜啊,政委同志,你已經活不到想收回你這句話的那一天了,由於你的判斷失誤,你的余生將在古拉格度過了。你說了這一句話,幾乎值得留你一條活命。

幾分鐘後,風浪漸漸加大,潛艇開始左右搖擺,他們站在甲板上,身子搖晃得更厲害。普廷找借口下到了艙裏,到底還是個軟骨頭!這一切拉米烏斯和卡馬羅夫都靜靜地看在眼裏,卡馬羅夫對拉米烏斯會心地笑了笑。他們對政治委員的這種無言的鄙視,在俄國人中間是很少見的。

一個鐘頭又很快過去了。潛艇越接近公海,風浪也越來越大,護航的破冰船在浪濤中顛簸著。拉米烏斯饒有興趣地望著它。他從來沒有在破冰船上呆過,他的全部經歷都是在潛艇上度過的。在潛艇上當然舒服得多,但也危險得多。不過,他對這種危險已經習以為常了,多年的經驗使他受益匪淺。

“看到了海上航道浮標,艦長。”卡馬羅夫用手指著前方。亮著紅燈的浮標在波浪中時隱時現。

“操縱室,水深多少?”拉米烏斯通過指揮台的電話問道。

“龍骨至海底100米,艦長同志。”

“加速,前進二;左舵十。”拉米烏斯轉向卡馬羅夫:“給‘雪暴’號發信號,我艇改變航向,叫它別轉錯了方向。”

卡馬羅夫把手伸向指揮台圍板下的小閃光信號。“紅十月”號開始慢慢加速,它那三萬噸的軀體在輪機的推動下微微顫抖,艇首立刻湧起了一個三米高的水弧;這個人為的卷浪湧過導彈甲板,在指揮台圍殼前四濺開來。“雪暴”號改變航線,駛到了右舷方向,給潛艇讓開了道。

拉米烏斯回頭望著科拉灣的陡峭巖壁,千百年前巨大冰山的無情壓力把它們雕刻成了現在的模樣。他在紅旗北方艦隊服役的二十年中,看過多少次這個寬闊的海灣?這是最後一次了,不管出現什麽情況,他都決不會回來了。將來這裏會變成什麽樣子呢?拉米烏斯毫不在乎。也許,他祖母給他講的關於上帝和善有善報的故事是對的。他並不想棄善從惡;如果娜塔莉婭還活在人間,他不至如此。現在,無論如何是永不回頭了。出航前,他在最後一班郵袋裏留下了一封信。信已經發走,回頭路已經堵死。

“卡馬羅夫,告訴‘雪暴’號——”他看了一下表,13點20分下潛。“十月霜”演習按計劃進行。護航結束,請去執行別的任務。我們將按時返航。”

卡馬羅夫操縱信號汀發出了信號。“雪暴”號立即給了回復,拉米烏斯不用翻譯已經看懂了信號:“但願鯨魚別把你們吃掉。祝‘紅十月’號走運。”

拉米烏斯拿起電話,撳了潛艇無線電室的按鈕,命令發報員將同樣內容的電文發給在北莫爾斯克的艦隊司令部,然後他接通了操縱室:

“龍骨以下深度?”

“140米,艦長同志。”

“準備下潛,”他轉向了望員,命令他下到艙內。年輕人向艙口走去,以乎很樂意回到溫暖的艙底。他不慌不忙地最後看了一眼烏雲密布的天空和遠去的山崖。隨潛艇出海總是令人激動的,但也不免有一點傷感。

“撤離指揮台。格利戈裏,你下去駕駛。”

卡馬羅夫點點頭,進了艙口,艙外就留下艦長一人。

拉米烏斯最後一次仔細地環視了地平線。身後,太陽已經隱沒了,雲天鉛灰,海面上白浪翻滾,周圍一片墨黑,他懷疑自己是否正在向這個世界告別。如果是,他希望眼前的景色變得更歡快一些。

下到艙底之前,他檢查了艙口座椅,然後用鐵鏈把艙蓋拉上;他又檢查了自動開啟裝置,才沿指揮塔圍殼下到8米以下的壓力艙,再從那裏下到2米以下的操縱室。執勤準尉關上了第二道艙門,用力把鎖輪搖緊。

“是格利戈裏嗎?”拉米烏斯問道。

“艇身已經密閉。”導航員指指下潛儀表盤,回答得幹脆利落。所有的艇身開啟指示燈都亮了綠燈——一切正常。“各下潛裝置調整、檢查完畢。補重槽進水。下潛準備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