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女神(第2/6頁)

在日本,他看起來跟每個人都一樣,然而在北京,情況就不同了,因為他比一般中國人的平均身高高上幾吋―――拜他從孩提時代就開始吃美國食物以及使用美國家具之賜―――而且他的西式穿著也比一般人的穿著好一點。衣服穿著的問題好解決,但是要改變長相可就難了。首先,他得改變發型,恰到好處,至少這樣可以讓別人無法從後面分辨出他是個外國人,還可能讓國家安全部的人緊張一下。他自己有一輛車可以開著到處跑,這車子是NEC 配給他的,可是他也買了一輛自行車,一輛中國制的自行車,而不是昂貴的歐洲舶來品。如果有人問起來的話,他可以說騎自行車是種不錯的運動,而且這難道不是輛如假包換的社會主義自行車嗎?這樣他在某地出現會才不會顯得突兀。在日本的話,他可以輕松愉快地 聯絡的人碰面,可以隱身在蒸氣氤氳的公共浴室這種私密性較高的地方,談女人、談運動以及很多其他的事,就是很少談生意。在日本這個地方,每個行業的運作都有著某種程度的隱密性,他們甚至可以和親近的朋友談彼此老婆的缺點,但就是絕口不提辦公室裏正在進行的事情,至到這些事情曝光或者是公開為止。想想看,這種文化對於行動安全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他像個遊客般地東張西望,心中想著他到底要怎樣在本地進行工作。然而當他從這龐大的,廣場一端走到另一端時,他注意到武警逡巡的眼神正不斷地上下打量著他。當戰車穿過這廣場時,不知道是怎樣的光景?他停下腳步回想著……差不多就是這裏了,對不對?……那個拿著手提箱和一個購物袋的家夥,只是站在那裏就擋住了一列戰車……因為坐在那輛解放軍八十式戰車(中國國內稱為八八型戰車,八十式戰車為外銷型)駕駛座上的士兵,就算是戰車連的連長從炮塔的座位上疾言厲色地對他下令,他也沒有那種鐵石心腸去輾過那個人。是的,事情大概就是發生在這裏。之後,當然啦,根據中情局的情報,不到一個星期,那個拿手提箱的家夥就被國家安全部抓了起來,然後帶去隔離審訊,看看服到底為什麽敢公然做出這種違抗政府及軍隊的愚蠢舉動。那個審訊可能還持續進行了好一陣子,這位中情局幹員想道,此時他就站在當年那個勇敢的人所站的位置上,四下觀望……因為國家安全部負責審訊的人不願相信這是那個人的自發舉動……在共產主義政權下,一個人自動自發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然而不管他是誰,那個拿手提箱的人現在已經死了―――根據情報來源,這是千真萬確的。稍後有一位國家安全部的官員曾經滿意地談起了這件事,而當時座中有個人與萬裏之外的美國人有聯系;那官員說,擋戰車的那個人已經被一顆射進他後腦的子彈處死,他的家人―――情報來源相信,是他的妻子和繈褓中的兒子―――還收到一張帳單,要求他們支付那顆處決他們丈夫和父親,也是反革命份子加人民公敵的子彈錢。這就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正義。

他們這裏是怎麽稱呼外國人?洋鬼子?是啊,野村付道,當年彌漫在阿道夫?希特勒統治下的柏林的那種迷思依然存在於這裏。種族主義這玩意走遍天下都是一樣的,笨蛋。這是他的國家給世界各國上的一課,恰特·野村想道,雖說這一課連美國人自己都還得好好琢磨一番。

她是個妓女,而且收費不便宜,麥克·萊利坐在玻璃後面的位子上想道。她的金發應該是在莫斯科的某個昂貴的發廊染的,並不是很自然―――而且需要再染一次,因為已經出現了些棕色的發根,不過金發卻跟她的臉頰和眼睛很相配。她的眼睛裏那種藍,是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女人的眼中看過的,也許她的一些老顧客就是中意這一點―――是那份藍,而不是她眼中的那份神情。她的身材就像古希臘雕塑家菲底亞斯雕出來給眾人膜拜的女神像一樣,渾身上下都是柔和的曲線。她的腿比一般俄國人欣賞的類型要來得細,但是那雙腿若是到了好萊塢大道和藤蔓街的轉角,肯定會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如果那附近仍然像當年一樣,是個尋花問柳的好地方的話……

……然而,在她那迷人眼睛的神情,卻是冷得足以讓一個馬拉松選手的強健心臟停頓。賣淫生涯到底把這女人怎麽了?想到這裏,萊利不禁搖了搖頭。他並不常處理這方面的犯罪案件―――這種案件通常都是由當地警方處理;他認為自己的經驗並不足以了解這一行的人的心態;單是她的眼神,就可以讓人不寒而栗。只有男人才是獵食者,這是他和大部分男人的共識,但是這女人的眼神卻會讓人誤以為實際情況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