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幕 威脅—老的、新的、永恒的(第3/4頁)

他的左腿折斷了。一根頂端呈鋸齒形的白骨戳露在飛行服外,雖然他在極度驚恐中不覺得怎麽疼,但看見這受傷的樣子也害怕起來。他把空手槍放回皮套,抓起一根零散的金屬條作為拐杖。他得離開此地。他一瘸一拐走到崖邊,看到一條小徑。離友軍只有三千米了。他正要下去,聽見後面有聲響,連忙回頭。頃刻間,希望變成了恐怖,飛行員這才意識到,剛才要是猛然焚毀倒是一件幸事。

神箭手在感謝“阿拉”聲中,把他的戰刀拔出鞘來。

瑞安心想,她留下來的東西不會很多了。船身還基本完好,至少表面上是這樣,但是你可以看見她身上那些粗糙的焊接斑痕,就象佛蘭肯斯坦創造的怪物身上的針腳一樣清楚。他心想,這倒是一個非常貼切的比喻。人類造出了這些東西,總有一天他們會在一小時之內把那些制造者毀滅掉。

“哎呀,我的天!從外面看它們是多麽大啊……”

“難道從裏面看卻是這麽小嗎?”馬爾科問道。語音裏深含哀愁。不久以前,蘇聯海軍艦隊的馬爾科·拉米烏斯艇長親自指揮把他的船開進了這個幹船塢。他沒有親眼看見美國海軍技術專家們象病理學家解剖屍體一樣宰割她,拆卸下導彈、反應堆、聲納、船上電腦及通訊裝置、潛望鏡,乃至廚房爐灶,拿到遍布全美的基地去進行分析研究。他不在場,是他自己提出的要求。拉米烏斯恨蘇維埃制度,但還不至於恨那個制度造出的船。這條船他駕駛得很順手,何況“紅十月”還救過他的性命。

瑞安也是這樣。傑克用手指撫摩他額上的十字形傷疤,不知道他們把舵手控制台上他留下的血跡擦幹凈了沒有。他對拉米烏斯談了他的意見:“我覺得很驚訝,你不想把她帶出去了。”

“不想了。”馬爾科搖搖頭。“我只想說一聲再見,她可是只好船哪。”

“是夠棒的。”傑克輕聲地表示同意。他看著那左舷上被“阿爾法”級潛艇上的魚雷打穿的、還沒有完全修補好的破洞,搖搖頭,沒做聲。真夠棒的,魚雷襲擊時是她救了我的小命。這兩人默默地注視著,站在那一邊的是水手們和海軍陸戰隊隊員們,他們從去年十二月以來保衛了這個地區的安全。幹船塢正在灌水,從伊麗莎白河來的臟水沖進這水泥盒子。他們今晚就要把她拖出去。六艘美國快速攻擊潛艇現在還在諾福克海軍基地東邊的大洋裏進行“消毒”;表面上是還有幾艘水面艦只參加的整個演習的一部分。夜裏九點了,沒有月光。把幹船塢灌滿水需要一小時。一個三十人的船員小組已經登船。他們發動柴油發動機,把她駛出去作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航行,到波多黎各的北邊的大洋深溝區去,在那裏,她將被鑿沉在二萬五千英尺的水底。

瑞安和拉米烏斯瞧著,水已經淹沒了支撐船體的木墩,近一年來第一次打濕那潛艇的龍骨。水進得更快了,爬上了漆在船頭船尾的載重線標志。潛艇甲板上,一些穿橙紅色反光救生衣的水手們在那裏到處走動,準備解開那十四根把她牢牢系住的粗壯的系泊纜繩。

那船紋絲不動“紅十月”沒有歡迎那水的樣子。瑞安自言自語:這可能是她知道什麽命運在等待她的緣故吧。這是一個愚蠢的想法——然而他也知道,幾千年來,水手們把他們服務的艦船都賦予了人格。

她終於有些活動了。水把船身從支撐木墩中漂浮起來。

水下有一連串的沉重響聲主要是感覺而不是聽到的;你看她從那些木墩中升起得那麽慢,而每次都要前後搖晃好幾英寸。

幾分鐘後,船上柴油機轟隆作響,船上和船塢上管纜繩’的人開始收卷纜繩,船塢靠海那一頭的帆布帳幕取下來了,大家都能看見外邊海上霧氣迷天。行動的條件好極了。條件必須十全十美;海軍已經等候六個星期7,等的就是切薩皮克灣一年裏令人煩惱的時刻:月黑天加上季節性大霧。當最後一根纜繩滑下的時候,潛艇緒板上一個軍官拿起號角響亮地吹了一聲。

“開船。”隨著他的口令聲,船頭的水手降下船首旗,放下旗杆。瑞安這才第一次注意到那是一面蘇聯國旗。他微笑了。這是精采的一筆。在踏板後端,另一個水手升起蘇聯海軍軍旗,那鮮艷的紅星裝飾著紅旗和北方艦隊的盾形圖案。這個一向重視傳統的海軍,向站在他旁邊的人舉手敬禮。

瑞安和拉米烏斯看著潛艇以她自己的動力開行,她那一對銅螺旋槳緩緩地開著倒車退入河裏。一只拖駁幫助她轉向北方。過了不到一分鐘,船影消失。只是從這海軍修造廠的油汙水面上,傳來了她那依戀不舍的柴油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