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獨往人間不獨還(第4/4頁)

“足下若是想說青州水軍會浮海南下,繞到瑯琊臧將軍身後,脅迫他降服的話,也請不必多言。”劉備忽然振奮以對。“自當年遼東浮海趨青州事後,天下無人再敢小覷水軍,而海中船只以尖底、高舷、細長為主,大大不同於江河之船,也是一望便知的,來時我已經遣麾下海軍校尉周瑜引海船四十艘,水軍一萬,沿海從廣陵北上了……”言至此處,劉備瞥了眼身側一言不發的張飛,不由微微一頓。“備是萬萬不敢與我兄為敵的,但今日受陶徐州托付徐州事,總不能不許我防衛本領吧?”

“這是自然。”郭嘉微微變色,又瞅了一眼之前唯一上前與劉備對答的廣陵太守趙昱,還有一言不發只是扶額咳嗽的陶謙,旋即再度微笑如常。“我們也只是得了衛將軍許可後勉力為之而已……可是劉豫州,你不免弄錯了一件事情。”

“何事?”

“若臧將軍早已經降服關鎮東,而此番青州水軍南下原本是要試著圖謀東海呢?”郭嘉微笑反問。“當然,若遇到劉豫州的水軍,我想東海自然是求不得了。”

劉備難得愕然,卻是死死盯住眼前的年輕人不放。

而郭嘉卻不再多理會,只是微微拱手,便居然要扔下王朗與滿堂腦子已經爛如漿糊的徐州上下,先行離去……很顯然,他與王景興雖然同路,卻各有所屬,根本不是一個系統的人。

“奉孝且住。”就在這時,劉備忽然又喊住對方。“事已至此,多言無益……還請足下留下做個見證!”

郭嘉在陳登等人的矚目之下,微笑復還。

“諸君。”劉備收拾情緒,重新立於陶謙之側,放聲而言,聲振屋瓦。“今日陶徐州許我代掌徐州之地,諸君可還有所疑?”

堂中上下,面面相覷,只覺自己之前舉止在當今天下英雄之前宛如小兒博戲一般可笑,便是陶謙那個垂垂老朽欲死的姿態也是讓人膽戰心驚,誰還敢疑?!

實際上,便是原本被陳登、徐庶認定要惹事的笮融,此時也都戰戰兢兢,不敢擅發一聲。

“諸位若無言,備卻有幾句言語要言之在先。”劉備繼續放聲而對。“陶徐州待人以寬,故多有放任,但今日劉備暫為徐州事……瑯琊、彭城且不論……但凡劉備能管束之處,鄉亭九品官職以上,不可私授,此其一也!”

陳珪、糜竺等人噤若寒蟬,俱皆低頭。

“屯田百姓當歸公制,不可為大族私用私利,此其二也!”

陳登怔了一怔,卻不禁面色愈發漲紅。

“佛法雖勸人向善,然不可聚眾流離,浪費公帑,此其三也!”

笮融握拳又松,欲言又止。

“度田清戶,廢察舉而立州學、科考,新政之事即日展開,此其四也!”說著,劉備從容拉起衣袖,復又扶著腰中佩刀,環顧左右,睥睨而問。“此四事,望諸位與我袒臂共約,諸位可願從之?!”

堂中鴉雀無聲,卻也無人先行隨從立誓。

而就在此時,門外雨水淋漓之間,忽然有一人擲一物入內,復又扶劍而入……眾人愕然回頭,只見那物卻是不知何時溜出去的丹陽兵校尉許耽的首級,至於扶劍而入者,赫然是一直跟在華佗身後的那個潁川徐庶。

“此人趁著雨勢到院外尋舊部,商議引泗水南岸丹陽兵至此作亂之事,已經被在下直接斬了!”徐庶渾身濕透,喘著粗氣作答,卻又忍不住去看那回頭來看自己的郭嘉郭奉孝。“大局已定,擅為亂事,庶今日之斬可稱善否?!”

“善!”劉備只以為對方是看自己,當即昂然作答,而且眼中欣賞之意格外明顯。

“善!”陶謙咳嗽兩聲後,也是咬牙回復。

“善!”第三個說話的卻是陳登。

而陳元龍大聲喊出此字之後,復又拔刀出鞘來到劉備身前,然後轉身面向堂下諸多徐州達官顯要,卻又幹脆以刀刃劃開自己的衣袖,奮力袒臂而言:“劉豫州天下英雄,而徐州混沌已久,行新政以歸天下主流之事本當自然……今日就請劉豫州為徐州事,也請諸位即刻袒臂立誓相從,否則便如此袖!”

堂中諸人,俱皆面色煞白,他們先看陳登,再看劉備,復又回頭看門內徐庶,最後又去看地上首級,隨即爭先恐後,紛紛袒臂立誓。

一日間,徐州大局已定。

……

“建安五年,三月,有民得銅雀於漳水畔,太祖大喜,使起銅雀台,左右皆諫,太祖不聽。四月河北大震,左右復諫,太祖收諫書示眾,起台如故。長史呂範不解,問於太祖,太祖對曰:‘天地日月四維皆有所系,是為天人感應,而今諸儒以此來對一人,何解也?故示之於眾;至於銅雀之台,固心之所願也,不敢辭。’範乃笑。”——《新燕書》·卷二·太祖武皇帝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