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第3/4頁)

“郭公則,你這種兩面三刀之人,便是真救了你一命你又如何能真心感激人家?”許攸坐在原位一動不動,卻根本不給對方面子。“袁本初與你何等知遇之恩,你不也是匆匆將他賣了嗎?我前日才知道為何清河路上兵馬潰的如此之快,三萬之眾,竟然被你帶到博平,然後一舉賣出……如此大功,怪不得呂子衡都不好直接殺你。”

“許子遠,事到如今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要生都生,要死都死,為何還要如此咄咄相逼?”郭圖也終於忍耐不住了。“你不就是陪袁車騎走了最後一程嗎?最後不也降了嗎?你若殉死,我自然敬你三分……”

“我若殉死,你必然心中得意暗諷……就為此事,我就絕不會殉死於當場!”許攸攏手反嘲。“而且,誰和你一條船了?”

“你以為你跟衛將軍有私交便如何了嗎?”郭圖冷冷而言,卻是直接拂袖起身相對。“衛將軍須不在此處,此處做主的乃是呂子衡!而呂子衡再怎麽有權卻也只是臣,而為臣便要考慮同僚心態,為臣便威望終只是借來的,他今日疑難便在於此!而你呢?你當日向魏越借道以至於其人被錦殺一事,早已經惡了北地大軍上下將領、元從重臣,乃至於幽並出身之眾……若非此地眾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裏有你的活路?你一路跟來至此,沒有無意落水或是被馬蹄無意踩死,已經是衛將軍和呂子衡治軍嚴禁了!我直言吧……便是你此番真的活下來了,以你當日所為,也遲早會死於非命!”

“郭賊……我雖不知道我是何下場,但你也不要想有個好下場。”許攸依然端坐,絲毫不讓。“你這個人我算是看透了,雖然智謀出眾、才氣逼人,處理其律法、後勤來井井有條,可你太貪權……而且我也懂你,你們郭氏在潁川雖然是大姓,但潁川世族太多,比你強的人才也太多,囿於出身、聲望、能力,若以常論,你這輩子都難為一任兩千石,所以你才漸漸學的不擇手段,視同僚、上司、友人皆為進身之階!袁本初勢大時,你便想著如何排擠同僚,取他信重,袁本初大勢崩塌時你便連他都一並視為踩踏之物,可你想過沒有,如此舉止,焉能容於北地眾人,你當他們是傻子嗎?”

“你因我貪權便呼我郭賊,我可否為你貪錢呼你一聲許賊?”郭圖居然不怒。“只有你一人懂他人嗎?你生於南陽繁華之處,自幼遊於宛洛之中,一面是自己苦讀聖賢書,卻因黨錮難展抱負;一面眼見公族權貴坐享高位,卻只是腐化無度……而耳濡目染之下,你一面助袁本初圖謀閹宦,以求有朝一日施展心中所學;一面卻早早看出大勢無望,天下將傾,所以醉心於財貨寶物……論及不齒之事,你我誰敢笑誰?”

“但你想過沒有,”許攸終於也仰頭起身。“平世、亂世,貪錢、貪權並不能為一概而論……平世中貪錢之人為禍是要重於你爭權之人的,因為平世中體制尚存,貪一文錢也終是要歸於民脂民膏,而平世爭權不過是狗咬狗,你這種律法、財賦通暢之人掌權是勝過讓那些只知坐而長嘯之輩的;可亂世呢?亂世貪錢不過是多求些賞賜,多搶些繳獲,而爭權卻是要血流成河的!”

“所以你就比我幹凈了?”郭圖終於大怒。

“我不是想論這個。”許攸終於喘著粗氣言道。“我只是想問一問你……前面的事情咱們就不說了,可袁本初終究沒有負你我,而你我同類,我都不忍棄他,你為何能不待其死便如此從容割取其肉以求個人前途?”

言罷,許攸抿著嘴死死盯住了對方。

郭圖沉默許久,卻又忽然迎著對方目光平靜開口:“設伏於界橋時,是誰負了呂翔和一萬兗州兵?我負袁車騎,活三萬眾;你未負袁車騎,卻殺一萬無辜……許子遠,你我同類,我也想問一問你,你怎麽就能忍心呢?”

許攸一時頭暈目眩,卻只能緩緩頷首,扶額而走,從此以後,倒是沉默寡言,再未與郭圖爭過半次。

然而,二人困於尺寸之間,再加上確實交通不便,傳訊需要時間,所以頗有山中不知歲月之嫌……不爭不論倒也罷了,之前所爭所論也多顯可笑。

其實,早在四月初,沮授在周圍支城盡下之後便主動約見了公孫越的使者,隨軍的沮宗大喜過望,親自入城求見其兄,卻只帶回了袁紹之子袁譚……隨即城門大開,沮公與自盡於車騎將軍府。

而公孫越唏噓之余,也便只好南下河內,去逼迫張楊了。

與此同時,從長安謁見天子歸來的曹孟德得到了濟陰李氏,以及從軟禁中脫身的張邈、張超兄弟,還有陳留名士邊讓的聯名邀請,率軍一萬輕裝北上兗州,幾乎是兵不血刃,就收取了陳留、濟陰、山陽、任城、東平,以及豫州深入泰山腳下的魯國,共計六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