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舊渡仍許借歸船

張晟之前沒有與公孫珣或者誰聯系過,公孫珣也沒有想過張晟會幫他了結張燕這個大麻煩,谷口那次對峙與阻攔對於這次戰鬥而言更像是一個獨立事件。

實際上,這次戰鬥本身從頭到尾都充斥著臨機決斷與偶然因素——開戰前一天晚上,公孫珣無意間望見自家營寨的炊煙,卻是與幾位軍師不約而同想到,這是一個確定對方戰術的好時機,於是立即派出哨騎去窺視敵營是否夜間有炊煙,規模又有多大,得知對方很可能大股分兵後,這才臨時決定,趁著對方兵力分散,反其道而行之,集中所有力量正面突擊!

這其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內應或者間諜的因素,之前公孫越聯絡的白雀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戰鬥前主動聯絡到了漢軍哨騎的楊鳳也沒有進一步的信息傳遞出來,更遑論張晟了。

而這一點,可以從公孫珣毀掉自家營寨的舉動中一窺一二,如果不是為了以防萬一,消弭對方別動隊的影響,又怎麽會如此做呢?當時漢軍上下一片倉促,不過是求一戰而破,將張燕攆回太行山而已,對於張燕本人,只是寄希望於臨陣表現罷了。

不過公孫珣萬萬沒想到,有一個太平道人,隔了這麽多年,經歷了這麽多風風雨雨,卻居然一如既往,這與野心日增的張燕形成了鮮明對比。

戰鬥結束。

大部分人,從這邊的公孫越到那邊張晟的屬下,都以為張晟是公孫珣的暗子,都以為他們早有聯絡與默契,對此,張晟沒有多言,公孫珣也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不僅是沒必要,更是因為某種意義上而言,也的確如此。

於是乎,公孫珣當即下令,以張晟代張燕為定難中郎將,與太原太守常林、常山太守韋康一起,協助公孫越處置北太行山中事物,並確保秋收。

而經此一戰,北太行山賊的剿撫工作雖然尚未開始,但也注定無法掀起過大的波瀾了。

八月中旬,三輔那邊可能早已經完成了秋收,北地這裏也進入到了秋收最繁忙的時段,公孫珣帶領自己的義從與朝廷儀仗,穿過了井陘,進入常山真定,先是發公文明告幽冀各郡國太守,以秋收為先,無須親至;各部將領,留在原地,等待秋收之後再結束休整,匯集部隊……然後方才開始建立行轅,一邊了解河北內情,一邊著實準備即將到來的大戰。

最先得到的消息當然是之前關羽和審配借著秋收前的那陣陰雨聯手逼退袁紹大軍的事情,然後便是如今的局勢——公孫範、公孫瓚在易水那邊與張頜對峙,公孫範靜坐不動,倒是公孫瓚屢有出戰,與張頜在後者家鄉鄚縣左近頗有勝負;董昭和許攸如今也隔著一個钜鹿澤互相玩陰謀詭計,雖然不清楚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但想來董昭也不至於吃虧;最後,便是沮授與審配、關羽的對峙了,沮授在獲得絕對權限後,再加上戰爭本身的磨礪,漸漸展示出了其人極為出眾的軍事天賦,更兼他只是維持自己的軍事存在,戰略捆縛邯鄲,並未有什麽進攻性的舉動,所以其人握有兵力優勢之下,居然讓關、審二人一時無計可施,這也算是某種另類的對峙了。

總而言之,袁紹強攻邯鄲失敗,主力轉而清理南太行,以圖隔山打牛,其余各處雖然屢有交戰,但其實儼然是全線對峙的局面。

“如君所言,如今整個河北都在對峙中了?”

八月十五,月圓中天,黃河畔的兗州東郡秦亭渡口,兩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河南金堤之上對坐飲酒,而說話的,赫然是其中一名身材更加雄壯滿臉絡腮胡子卻又掩飾不住白皙皮膚之人。

沒錯,此人正是剛剛穿過黃淮之間,辛苦來到黃河畔的張飛張益德,而與之對坐的,赫然是駐紮在秦亭的兗州名將,張益德昔日軍中故人李進李退之。

“不錯。”李退之舉杯一飲而盡,方才繼續從容對道。“要我說,益德這次是白趕一趟了,之前河北突然風雲變幻,袁車騎搶到了數月空余時間,天下人都以為他能先取下邯鄲,彼時益德心憂河北局勢,想來報恩,似乎正有用武之處,但誰能想到八萬大軍會在十日內便軍心沮喪,撤退整編呢?”

“關雲長如此強悍嗎?”張飛聞言單手舉杯,也是一飲而盡,卻又一時蹙額。“以三千兵對八萬,也能驅除一時?”

“依我看,關雲長固然神武,卻也不是神仙。”月色之下,金堤之上並無第三人,李進倒是難得說了一番心底實話。“主要還是袁車騎這邊州郡兵馬得之太易,所領雖眾,卻多是被強行捏為一體,而且其中的兗州精銳從春耕後已經連戰了半年,多有疲敝,再加上袁車騎那裏也有些驕矜,這才被關雲長得了手。不過,這也是為何沮授將軍如今單獨領一萬魏郡兵、一萬東郡兵,反而能將審、關兩位死死堵在邯鄲城前的緣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