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西北功名奮發冬

天色昏暗下來,漢軍追擊的前鋒,也就是那三四千烏桓輕騎,雖然已經趕到,但同樣疲憊至極的他們卻沒有進逼的意思,而高順更是穩如泰山,死守隘口。

面對如此情狀,須蔔骨都侯稍微整飭了一下手中兵馬,便領兵往後退了一退,選擇更加貼近那幾千烏桓突騎的地方稍做修整。

話說,這位偽匈奴單於並非是個無能之輩,不然也不會被匈奴人推舉為單於,他現在這麽做,主要是從慌亂中恢復清醒後意識到了自己這撥人還有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須蔔居次的幾千人馬!

若是須蔔居次真能全乎著退回來,到時候不指望什麽兩面夾擊搶在漢軍主力追來前吃掉這三四千烏桓人,可如果能引起一些混亂,從而誘使高順出擊,那說不定還能趁勢從隘口沖出去不少人。

但是……

“不要做夢了。”火堆旁,張澤聽完身側匈奴單於與一群大貴族的討論,卻是嗤之以鼻。“若是按照你們的說法,這須蔔居次要麽已經死了,要麽便也該降了。”

“張族長這是何意啊?”須蔔骨都侯雖然烤著火,卻覺得渾身發冷。“你都知道啥?”

“也該讓你們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張澤一聲嘆氣。“雖說俺是來做死間的,有些軍情並未多問,可俺們張氏畢竟是馬邑第一大戶,這附近地理、人事俺都清楚,更不要說衛將軍此番在馬邑設伏,諸多事物都交給了俺族弟張泛……俺這個族弟,從當年辭官跟上衛將軍做義從算起,已經十來年了,是最受信任的親信了……所以有些東西還是瞞不過俺眼睛的。”

須蔔骨都侯和周圍匈奴貴族紛紛一怔,有人甚至直接掰斷了手裏的木柴。

“且不說這個,”須蔔骨都侯無奈甩手追問道。“你只說須蔔居次那幾千人咋回事!”

“若是俺猜的不差。”張澤一聲嘆氣。“衛將軍應該是安排了一個姓田的中郎將和一個姓太史的司馬,還有本郡的韓太守一起領著八百騎兵還有幾千雁門郡卒在武州候著你們的……但此番逃的時候,卻未見到……你們自己說,除了須蔔居次那幾千人替你們擋了災還能有啥?”

火光中,須蔔骨都侯愣了片刻,卻很快醒悟追問:“這次那個衛將軍,就是白馬將軍到底來了多少兵?”

“兩萬戰兵,一萬多輔兵。”張澤早料到對方的意思。“你不是就想問,要是郡兵被須蔔居次攔住了,眼前又有好幾千漢軍,那之前在馬邑城南面山裏的到底是啥嗎?其實就是那些輔兵……城裏丁壯不敢離開城下,怕出亂子,就只能讓一個王中郎將領著輔兵去那邊裝模作樣……這事我為啥知道?因為馬邑還有周圍幾座城裏能塗黑的染料不夠用,最後只能臨時用炭灰、墨水湊的數,俺家裏寫字記賬的墨水都被搜走了。”

這一次,須蔔骨都侯怔了半日都沒開口,當然,半日之後其人還是怔怔張開了嘴:“你莫是想說,馬邑城下,俺們五萬人被漢軍一萬多人給包圍了?”

張澤拿起一根肉幹,在火上細細炙烤,根本懶得理會對方。

“俺們大單於問你話呢!”須蔔骨都侯未及發脾氣,旁邊一名休屠各部的匈奴武士倒是氣不打一處來,竟然直接起身呵斥。

“有啥可說的?”張澤無奈擡頭看向此人。“這些事情說多了,不是顯得你們笨嗎?你們也不想想,為啥離你們最近的騎兵大軍是赤色的?因為俺們漢人軍裝本就是赤色!為啥還能有白色,因為布匹織出來以後用草灰一漂,直接就是白的!這兩個色,本就是最常見,最容易弄出來的。為啥遠處是黑色的?因為黑色離遠了最難看出來……你們就是被俺們漢軍嚇到了,然後五萬人被一萬人一個沖鋒就打垮了,這能有啥可說的?而且現在說這個有啥用?你們現在這個樣子,難道除了投降還能有別的路?有這個心思發脾氣,不如想想明日怎麽討好衛將軍,爭取多活點人!”

張澤絮絮叨叨,接連反問,而此人也好,須蔔骨都侯也好,卻愈發無言以對。實際上,這個火堆旁,周圍聚攏過來的匈奴貴族們,有一個算一個,也都紛紛失色無言。

事到如今,他們似乎、可能、的確無路可走了!

“其實就是活著回去,咱們也別指望以後能輕易過河了。”隔了許久,大概在張澤吃掉第四根拷肉幹以後,終於有人略顯幹澀的開口了。“死了兩三萬人不說,五六萬匹馬也是一個天大的窟窿……俺估計連死帶傷,還有其他的,得直接廢掉兩三萬匹,剩下兩三萬匹,一多半也只能做駑馬,能剩下一萬匹馬做戰馬的就不錯了,等回到河西過冬,這一萬匹還能留下多少熬過去,就更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