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馬獵長原

正月初十,太陽高懸於頂,陳倉城東、汧水之西,漢軍與涼州軍同時在寬達十五裏的戰場上接戰。

明晃晃的日光與年後的寒氣中,喊殺聲、馬蹄聲、呼救聲、刀兵聲,各自接連不斷,又有揚塵四起,淹沒戰場,兵馬亂戰,前後失位,煙火突發,遮天蔽日。

各自繁雜,不一而足。

如此情形,以公孫珣、董卓、皇甫嵩這一層級而言,想要再臨陣指揮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便是稍微領兵多一些的徐榮也只能粗略傳令到李傕、皇甫酈與各部司馬一層,而真正在戰場負責指揮推進的人,乃是各部、各曲,甚至各隊的中層軍官。

實際上,此時戰場東面的白馬旗下,和左右兩側數裏外的董卓、皇甫嵩一樣,公孫珣在將所謂沒有戰馬的‘三河騎士’盡數投入戰場去攻擊當面營寨以後,其身側不過是寥寥數百人而已,顯得頗為空落。

沒錯,面對著如此寬闊的戰場,下定決心的公孫珣一開始就沒有留預備隊,而是寄希望於一開始就用大規模的突擊與推進一舉定勝負。

而現在看來,他的戰術毫無疑問的成功了,因為即便是看不清戰場具體情形,但是漢軍的旗幟與前線交鋒處的煙塵卻是沿著營寨空隙一直向西移動。

“恭喜衛將軍大勝!”觀望了許久之後,作為少有留在公孫珣身側的軍中高級將領,即便是向來從容淡定的北軍中候劉表,此時也不免有些許興奮之意。

“勝是勝了。”聽到身旁劉表言語,一直保持微笑的公孫珣卻也不免表情生動了許多,卻依舊沒有太過興奮。“但未必是大勝。敵軍兵力雄厚,而且臨陣經驗豐富,士卒精悍,就怕能破其軍卻不能摧其軍,能摧其軍卻不能吞滅其軍……你我不如往前行一行,以明戰況。”

劉表緩緩點頭,他雖然不懂軍事,卻很明白的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所謂破其軍,說的便是眼前這種漢軍大舉推進的局面……甫一交戰,對面涼州軍的騎兵便被漢軍騎兵逼退,五座大營的寨墻也被漢軍步卒一舉攻破,對叛軍而言儼然已經無法立足,只能從戰場敗退,對應的陳倉之圍也自然會被解開;

而所謂摧其軍,則是說漢軍趁著這種大舉推進的勢頭,對撤退途中的叛軍造成了相當有效的殺傷與打擊,最起碼憑此一戰讓對方膽氣俱喪,建制散亂,便是後退也無法立足,只能被迫逃回涼州;

至於說吞滅其軍的意思,就更不用說了……不過,想要達到這個標準,也未必一定要全部俘虜或殺傷,如果漢軍在戰場上對叛軍造成了更直接、更有效的打擊,或是殺傷基層士卒極多,或是擒獲了大量對方骨幹,使得叛軍大規模喪失組織能力,數年內根本無力再出涼州,那也算是某種吞滅其軍了。

畢竟,涼州那個地方現在沒人能進去,不讓這些已經墮落成大小軍閥的兵頭子出來禍害關中,便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過,相對於劉表只能明白這些層面上的道理,戰場之上經驗豐富之人,如婁圭、賈詡,又如董卓、皇甫嵩,卻已經有了更清晰的判斷。

單就此時而言,觀漢軍此戰如此速勝,不可能只是破其軍,而說吞滅其軍也未免有些難以想象,唯獨摧其軍,迫使涼州叛軍倉惶逃回涼州,反而讓人頗為信服。

而這已經是之前倉促出征時想都不敢想的局面了。

“君侯!”

就在公孫珣移動旗幟、傘蓋向前後不久,忽然間便有數名遊弋騎士面帶喜色兼大汗淋漓,迎面快馬來報軍中主帥。“京兆尹蓋公讓我等來報,他當面營盤已全破,叛軍首領,前酒泉太守黃衍倉促棄營逃竄!”

此言一出,中軍諸人紛紛震動,然後驚喜莫名。

“好!”公孫珣微微頷首,到底是也露出了三分喜色。“蓋元固不愧是西州名將,破寨居然如此之速!爾等回去讓蓋元固不必請示於我,自去決定如何處置戰局……再分出兩人去告訴皇甫公與董公。”

“叛軍五營並列,一寨破,則五寨全破。”等哨騎離開,公孫珣這才一邊繼續勒馬向前一邊微微向劉表解釋了兩句。“咱們再往前走走,幹脆去黃衍營中駐紮,省的待會遊騎辛苦往來,回報戰果不停。”

劉表等中軍眾人自然無話可說,便紛紛護衛著沒有了白馬義從跟隨的公孫珣繼續向西不止。

不敢,與此同時,左右各五六裏處,就好像心有靈犀一般,根本沒有收到黃衍營寨被攻破的皇甫嵩、董卓居然不約而同,各自移動本陣向前壓上。不過,和中路那位衛將軍為了方便傳令與督軍不同,他們二人此舉,更多的是注意到了公孫珣的白馬旗向前,所以便紛紛跟上,乃是要想看一看公孫珣此戰到底能做到什麽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