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歃血(第3/3頁)

這話問的很沒道理,因為雖然局勢很危殆,消息傳得很開,有心人都知道絕世如何,可明晃晃的把敵人的強大和己方的弱小當眾說出來,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可以稱之為動搖軍心了。

然而,不等下面的軍士反應過來,便有一人當先出列昂然作答:“回稟中郎將,當上下一心,不離不棄,以六千騎為一人,如臂使指,方可應對。”

眾將校看過去,果然是公孫珣的頭號心腹,此次一來便被拜為裨將(副將)的呂範。

“既如此,”公孫珣嘆氣道。“不如暫緩犧牲祭祀,先殺一馬歃血盟誓如何?”

眾將校面面相覷,其中曹操被逼無奈,只能上前相詢:“敢問將軍,此番盟何誓?”

“無他。”公孫珣立在台上,昂然應道。“我意此番出征,無論出身貴賤,官職高低,當不離不棄,不使一人落於敵陣而不救,不使一人骸骨落異鄉無所奉,違者……天譴之!爾等以為如何?”

曹操一時語塞,四面的軍士聞言不由大喜過望,而周邊的軍官們卻有些異議。尤其是本就在洛陽久居的北軍軍官,和涿郡而來的軍官,基本上立場相對。

而稍傾片刻,居然有一名北軍出身的軍司馬拱手行禮而出:“將軍,若是有別部被圍,相約而救自然合理,可若是一無階騎士落於敵陣也要想救,豈不是因小失大?大軍六千余,算上將軍私人義從甚至於近七千人,天譴之言當慎之……”

“大軍出征,出此無端之言,亂我軍心!”眼看著一群北軍子弟要紛紛附和,公孫珣不等此人說完,便忽然幹脆打斷。“請節杖……斬!”

眾人猛地聽到一個斬字,還茫然不醒,就見到數名中郎將的親兵義從徑直將這名軍司馬從行列中拖拽出來,然後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便直接有人抽刀將其一刀梟首……血濺三尺,這時方才滿營俱驚!

台下軍士自然是駭的半晌沒反應過來,而台邊諸多軍官,尤其是北軍出身的軍官反應過來後卻更是心驚肉跳……一來是生怕公孫珣是在惡意找北軍出身的軍官立威;二來卻又更擔心對方只是純粹發怒不滿,便如此視千石軍官為無物。

實際上不要說這些人,便是曹孟德,也是一時手腳冰涼,不知所言,更遑論來送行的河內太守等不相幹之人了。

“這便是我為何要盟誓的緣故了。”公孫珣環顧四周,再無人敢輕易出聲反駁。“軍中倉促,或自北軍而出,或自幽燕而來,或於河內征召……來源斑駁,互不心服,且倉促成軍。或有人依仗出身鄙視他人;或有人初次從軍不知生死之重;如今,更有人連我這個持節主將當眾所令之事都不在乎……那若不能歃血盟誓,以作約束,此行怕是真的要一敗塗地了!諸位,如這等宵小若不嚴加處置,幾日後上了戰場輕易死了不要緊,要是誤了朝廷大計,牽累軍中袍澤,又該如何?!”

曹操聽得此言,多少覺得有幾分道理,倒也隨之有幾分佩服,便趕緊率眾拱手稱是,以作呼應……一時間,倒是無人再理會這地上屍首了。

“將軍。”有人忽然又建議道。“既如此,是否要借此獠之血行盟誓?或是以此人為犧牲塗抹旗幟立威?”

“不覺得惡心嗎?”公孫珣在台上冷笑一聲。“此等卑劣小人之血,含在嘴裏不怕得病嗎?若是抹在旗幟上……我卻怕他又汙了我的將旗!孟德,將此人懸首於轅門之上,然後殺馬,盟誓!雲長,你來接任此人別部司馬一職,兼領其軍,以做前鋒。”

曹操、關羽趕緊接令而出,而等前者領人掛首級回來之後,便看到有人從周邊牽出一匹驄馬來,他來不及多想,就在木槽之前親自動手,一刀兩斷。

血流滿槽,又有人早有準備,依次分出來兌上酒水,滿營軍官將士人人取用分抹嘴唇,然後紛紛慷慨立誓不棄,再無一人出挑……倒是隱隱有巍然一體的感覺了。

漢光和七年四月廿二日,五官中郎將公孫珣以騎都尉曹操為副,以假別部司馬關羽為前鋒,以公孫越為佐軍司馬行戎律事,以呂範為裨將,以王修為糧草官,以韓當為主騎,以審配為別部,領劉備、牽招、張飛、魏越、楊開、褚燕、夏侯惇凡諸將,都督六千五百騎兵出河內,征伐蔔已。

臨行盟誓,不許棄一人落於敵陣,不許遺一骨落於他鄉……於是倉促集合之軍,一時眾志成城。

……

“桓典,後漢靈帝朝拜侍禦史,常乘驄馬,人呼為‘驄馬禦史’。是時宦官秉權,典執政不避,京師畏憚,為之語曰:‘行行且止,避驄馬禦史!’黃巾起,逢太祖將兵出河內,將殺馬盟誓。典奉使督軍,在側,以軍馬將戰,獻己驄馬,曹操刃之。”——《世說新語》·品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