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事

“子衡說什麽?”晚間,公孫珣甫一帶著韓當等人到家,便驚立當場。“有曹節的親信賓客主動與你私會通信?”

“正是如此。”呂範趕緊拱手,並細細做了一番陳述。

原來,之前就講過,義舍這地方守著洛陽東南要道,很容易就能招攬到各種閑人,不過,在不同人手裏招攬到的閑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在韓當手裏時,基本上就是些遊俠、武夫;

在呂範手裏時,基本上就是一些想來洛陽求個出路的落魄士子;

在公孫範手裏時,則聽說那裏的格調隱約高了不少;

而如今在婁圭手裏,據說基本上都是一些野心家和亡命之徒了!

那麽回到眼前,這次通過投書到義舍處,從而聯系到呂範的人,其實正是呂子衡之前執掌義舍時收留的一名落魄士子。

此人乃是江夏西陵人氏,姓羅名慕字子羨,出身其實比呂範強多了,因為他祖上世代出仕於郡縣,曾祖父甚至一度做到過三百石的郡曹吏。

不過,到了他這一代就跟呂範沒什麽兩樣了,所謂小縣城裏的窮書生,而且還沒有富家劉氏女遠遠的隔河與他對眼,更沒有一個好同學舍得出錢買他。

於是乎,眼看著家徒四壁,實在是落魄的不行了,這位世仕郡縣的羅慕不得已拋棄家人和祖地,前來洛陽闖蕩。而這個闖蕩,其實就是攀附貴人,然後指望著混些財貨,乃至於混個官做……這也是大漢數百年來常見的事情了。

但話說回來,這羅慕一開始倒是個有志氣的。

來到洛陽後,他眼瞅著那些高門大戶看不起自己,而閹宦之流他本人又不屑一顧,便準備直接回鄉,卻沒成想剛走出洛陽便淋了一場雨……所謂‘異鄉異客,卻又窮病交加’,不得已,便在義舍那裏腆著臉住了下來。

“文琪。”坐在堂中一把高背椅子上的呂範略顯感慨的繼續說道。“當日我看他頗有幾分才華,又有些可憐,便忍不住多存了幾分心思,還想著等你回來送入你夾帶之中,卻不料……”

“卻不料如何?”坐在對面的韓當已經聽得入迷,便忍不住探頭催促了一句。

“卻不料,他在緱氏住了一段時日,卻忽然遇到一個江夏的同鄉,同鄉告訴他,就在他走後不久,他家中幼妹窮病交加,已然是一病而死了。”話到這裏,呂範也不禁黯然。“而且,當他詢問墳塋所在時,對方卻又直言,他幼妹死後因為買不起棺材,只能卷個草席扔到了爛溝之中……”

聽到此處,公孫珣也不由喟然:“大丈夫生於世間,怎麽能讓自己的幼妹窮困而死之後,還被野狗分食呢?換我,我也要性情大變,直接去投奔宦官了!”

“不錯。”呂範緩緩點頭,神色復雜。“當日他並未多言什麽,第二日卻是用義舍中的紙筆留書一封,謝過文琪與我的慷慨,然後便直言自己要去洛中攀附宦官閹寺,以求財貨權勢。”

“看來是求到了?”公孫珣微微定了定心神。

“然也,今日我接到信後其實並沒有直接去見此人,而是先去曹節府邸附近的市集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此人果然是成了曹節心腹。甚至有傳言說,曹節曾經有意讓他改姓做自己養子,而他雖然沒有同意卻也改口喊對方為大人了……倒也是令人唏噓。”

“不過如此看來,倒是真成心腹了。”公孫珣也是微微感慨頷首。

話說,宦官無勢,所以極重雄風。也正是因為如此,只要能跟展示雄風沾上邊的東西他們都喜歡,義子義父且不說,大人小人之類的稱謂在漢宮中確實極為泛濫。

比如說,公孫珣現在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陽球,他在洛中待罪時與中常侍程璜結交,結果程璜送個侍女給對方當小妻都要專門認為義女。而這位中常侍在北宮裏仗著年紀大,也是天天逼迫其他人喊自己為大人,以至於綽號便是程大人!

實際上,這些宮廷人物很可能就是將大人指代權勢者,小人自指為位卑者的語意源頭。

當然了,這些就是題外話了。

“不過子衡。”公孫珣繼續認真問道。“既然已經成了曹節的心腹,那這個羅慕羅子羨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如何又要與你私會相通呢?總不會覺得當日我們幾頓飯的恩情,抵得上曹節這位大長秋給的東西吧?”

“據他自己來說,一方面固然是想償還昔日的恩情,一方面卻是因為最近知道的一些事情而心有不安。”

“不安?”

“他此行與我說了兩件大事,也正是其中一事讓他頗為不安。”呂範不由面色嚴肅起來。“他說,王甫這些日子深居簡出,非是想要對付文琪你,反而隱約是想要施計讓天子廢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