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三天為期

昌國公府繁華不再。

李普被貶為民後,並沒有直接被從昌國公府驅逐出去,只是府裏如雲的奴婢早就解散掉,身邊一度就剩兩個老仆伺候,李普本人也被限制隨意出沒金陵城,但好歹郡王府一脈沒有受到牽制,李長風、李秀等人相繼獲得重用後,之後陸續送來十數家兵、奴婢伺候、護隨,園子卻也沒有十分的荒破。

回到府中,李普在後宅木亭裏坐了良久,都不吭一聲,仿佛一日之間,已然老去二十年,成了耄耋之者的滄桑老者。

只是不管李普怎麽掩飾、壓抑,他神色的復雜變化,都還落在周元的眼裏。

周元也是完全沒有料到會有今天這一出,他此時想置身事外也沒有可能,但看李普的神色,對此事已深信無疑,暗感再這麽耗下去,也不是辦法。

倘若這時候李長風或李秀來訪,看出異常,那才糟糕透頂,周元當即硬著頭皮說道:“夫人向來是這種風格,凡事都會留上一手,我乍聽此事或比國公爺您還要震驚,但此事應是確鑿無疑了。不過,要說夫人的居心,則未必真如蒙兀人說的那麽險惡,蒙兀人還是想著攪渾水,想著吸引棠邑軍渡江南下,以便他們能盡收河淮。而既然新津侯的身世真相大白,不管蒙兀人揭開此事有什麽居心,我這去見夫人,定叫夫人給國公爺您一個交待。”

不管怎麽說,現在都不是他們一拍兩散的時候,周元擔心李普做出什麽極端的行徑來,只能是硬著頭皮勸說他,先將他穩住再說其他。

“你拿這畫像去見呂輕俠,叫呂輕俠、姚惜水今夜過來見我,過了今夜不見人來,我豁出老命,也會進奏陛下,揭穿你們的圖謀,”李普指著石桌上的畫軸跟周元說道,“當然,周元,你也不要以為跟著呂輕俠會有什麽好果子吃,也不要以為這幅畫像是我手裏唯一的證物,我想我要是聲稱李知誥乃逆朝遺子,大概沒有人會懷疑……”

周元心裏苦笑,心想蒙兀人倘若直接拋出魯王畫像,李知誥還能自辯畫像乃是偽造,意在汙蔑、在大楚制造混亂,但李普站出來指證,真真切切是要比這幅魯王畫像還要能取信於人。

他再看李普回宅子後,喚到這邊園子裏的十多仆傭,皆是出身郡王府的家兵,也是暗感頭痛,知道李普此時連他都不再信任,無奈地說道:“我這就去見夫人,但此事或許還不宜先叫臨晉侯知曉,國公爺……”

“這事我自有分寸,但你也要警告呂輕俠,我年紀雖然大了,筋骨也老了,但三五個刺客想要到我府裏鬧事,恐怕只會叫大家更不愉快。”李普說道。

聽得出李普滿用的怨恨,周元也不敢多廢什麽話,拿起畫像先告辭離開。

暮色很快降臨下來,李普身形佝僂的坐在夜色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元帶著面帶罩紗的呂輕俠、姚惜水走進來。

在燈籠下,她們的身形既娉婷多次,又顯得單薄怪異。

“慢著。”李普輕喝道。

呂輕俠、姚惜水停在院門口,任由李普安排人搜她們的身。

“你有什麽話說?”李普盯著走到涼亭前的呂輕俠,示意她與姚惜水就站在涼亭下,極力壓抑內心的怨恨,問道。

“我沒有什麽話,國公爺要是有什麽吩咐,我會盡可能去做。”呂輕俠輕聲說道。

“楊元溥怎麽死我不管,我要我李家子孫三天之內登上皇位。”李普說道。

“國公爺這未免太強人所難了吧?這事真要如此容易,徐氏就絕不會落到今日如此下場。”呂輕俠說道。

“張平、姜獲被踢到一邊,如此崇文殿前僅有安吉祥、陳如意兩人得寵,除了慈壽宮之外,宮禁之間也幾乎都是這兩人說得算——以我對你的了解,這兩人必有一人是你安插的嫡系,要不然他們不可能好好活到今天。無論是遇刺,或是暴斃,我想楊元溥的性命大概只是你一句話的事情。”李普說道。

“話是這麽說,死人也是容易,但留下來的殘局要怎麽收拾?”呂輕俠苦笑問道,“王嬋兒再對我們言聽計從,也不會坐看我們對楊元溥下毒手——沒有王嬋兒,我們如何說服郭亮、張瀚等侍衛親軍將領,如何說服沈漾、楊恩、楊致堂、陳德、張潮、杜崇韜、周炳武等王公大臣相信楊元溥的死,跟我們無關?還是,你一定就有把握說服你兩個侄子,與我們共進退?你要清楚,事情但凡出一點紕漏,我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蒙兀人用計甚毒,但他們的目的不是想迫使襄北軍謀蜀,以此吸引棠邑軍的注意力,我們不如還是先如蒙兀人達成目的,其他人再慢慢商議、籌劃……”

“除非你現在下令府外埋伏的刺客殺進來,將我國公府二十余口人殺得不留一個活口,要不然你的緩兵之計,在我這裏沒有任何的作用。”李普死盯住呂輕俠面紗之上的眼睛,厲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