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初春

從鄂州往淮陽山北,千裏山川荒野之中,鷹隼極多,兩只信鴿飛回到烏金嶺大營的鴿巢時,翅腹都帶著傷,差一點都沒能飛回來。

這也是利用信鴿遠距離傳書,最為主要的一個不確定性因素。

此時顧不得憐惜兩只信鴿能不能治回來,郭卻、馮翊傳回來的秘信,卻足叫眾人震驚。

“晚紅樓必是擔憂河朔驚變的消息瞞不過我們太久,姚惜水離開靈山大營,借道入洞庭湖,必是想著要在敘州滋生事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馮繚此時也還留在烏金嶺大營,這邊接到郭卻借飛鴿傳書遞回來的信報,第一時間將眾人召集到韓謙日常起居的院子裏議事,馮繚第一個便猜測姚惜水行蹤飄忽不定,必是對他們居心不良。

作為晚紅樓年輕一代的核心弟子,姚惜水最得呂輕俠的信任,都可以說是呂輕俠的衣缽傳人了,如今都是呂輕俠坐鎮宮中,每有什麽事情,都是姚惜水在外走動。

因此,軍情參謀司也極為關注姚惜水的動向,但奈何晚紅樓作為神陵司的余孽,也極擅潛蹤匿形,想要隨時確認姚惜水的行蹤卻是不容易——即便是織造局的官船也差不多同時有十數艘在外、從州縣織羅絲絹織品供給宮中,為其秘諜、眼線活動提供極大的便利。

姚惜水之前幾天跑去見李知誥、周數、李秀、鄧泰等人,可以進一步驗證他們對河朔形勢的預測,但姚惜水在李知誥沒有留幾天,便突然跑去洞庭湖了,此時聚集在烏金嶺的眾人,怎麽都不可能認為姚惜水是去看洞庭湖的春色。

大楚水師覆滅於洪澤浦之後,韓謙差不多將超過四分之三的將吏都從敘州抽調過來組建棠邑軍,敘州僅留少量的兵馬看管。

韓謙與王珺大婚之前,又特地將趙庭兒接過來團聚,之後趙庭兒又懷孕,在東湖為韓謙生下一女,一直都沒有動身返回敘州去。

目前敘州軍政事務,主要由洗尋樵、喬維閻、奚昌、魏續、韓東、郭逍以及留守婺川河谷的譚育良等人主持。

而為了盡可能抽調資源支持棠邑,敘州州兵及天平都現役僅有兩千人左右的將卒維持八縣的防務及地方治安。

考慮敘州周邊的軍政環境,這點兵力已經可以說相當的捉襟見肘了。

敘州外圍,不算雪峰山東側的鄭暉所部,辰州、思州、業州的洗楊田三家代擁有番兵逾六千人;而黔江、阮江上遊的黔中故郡,諸州縣的土籍大姓勢力,擁有的軍事實力更強。

以往棠邑軍在江淮攻城掠地、兵鋒一時無兩,韓家在朝堂之上說話也是擲地有聲,加上長時間大規模的商貿往來,韓謙不用擔心洗氏、楊氏、田氏敢舉易妄動什麽,但倘若姚惜水借慈壽宮的名義暗中謀劃什麽,就說不定會有一兩家勢力會被慫恿得蠢蠢欲動。

當然,無論是在思州民亂中吃過大虧的思州楊氏亦或是業州田氏,還是三家勢力裏最為兵強馬壯的洗氏,或許不敢留下口舌,對敘州公然用兵,但他們借鑒思州民亂這事,暗中縱容流寇,或者他們派出精銳兵馬,直接扮作流寇,在敘州境內大肆燒殺劫掠,留在敘州的眾人要如何應對?

“郭卻、馮翊、林勝都跟著去敘州了,只要洗英、楊家及田氏,沒有膽大妄為到敢公然出兵侵入敘州,敘州的形勢或有小亂,但也沒有好憂慮的,”郭榮蹙著眉頭說道,“此時要考慮的,倘若我們還想瞞天過海,在敘州有事情發生時,我們應該要如何應對,才能叫晚紅樓誤以為我們對河朔的局勢一無所知?”

郭卻秘信經飛鴿傳書送回來,韓謙剛起床,他還梳洗,就披頭散發的坐在長案後,手指有節奏的輕叩木案思量郭榮提出的這個問題。

王珺身著襦裳,坐在韓謙的身側,說道:“看義陽兵馬目前的籌備,主要還是計劃進逼羅山城,並無太過貪心的意圖,姚惜水西進,應該是一步閑棋冷子吧……”

“李知誥用兵穩健,沒有十足的機會,不會輕易出手,這卻也是最大的問題所在。”韓謙苦笑道。

所謂用謀,在不具備碾壓性的實力之時,就只能將希望更多的寄托在對手犯更多的錯誤上了。

姚惜水西進,篤定是要搞事的,倘若李知誥對姚惜水的西進寄以厚望,他們自然可以有針對性的進行部署。

然而問題在於李知誥用兵極為穩健,目前他們在義陽、羅山一線的兵力調動部署,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貪心,對姚惜水的西進沒有表現出有特別期待的跡象。

這麽一來,不管他們如何的部署、如何的瞞天過海,實際上到最後都未必能達成他們所預期的效果,甚至有可能弄巧成拙。

“我們以不變應萬變?”馮繚遲疑的問道。

郭卻、馮翊他們在靈山大營時所派的信使,兩天前已經趕到烏金嶺大營,帶回左龍雀軍及左武衛軍在義陽、羅山一帶的兵力防務部署以及兩軍初步達成的協同作戰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