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和談(一)

在光線昏暗的水牢裏,被棍棒杖打得遍體鱗傷的韓鈞這幾天是度日如年,除了身上的劇痛外,外面稍有驚動,便膽顫心驚,還是擔心震怒之下的顧芝龍隨時會將他們拖出去大卸八塊了。

他心裏悔恨交加,恨自然是恨韓謙竟然狠心用他們為餌,悔則是悔他在太妃跟前伺候好好的,有太妃暗助,他何愁飛黃騰達,跑過來爭這個虛名功績做甚?

“哐”,聽著鐵柵門被人從外面狠狠的推開,韓鈞心頭一顫,看到夾道有十數甲卒走進來,他臉色更是灰敗如土,看著一名校尉模樣的軍將走過來,示意獄卒將牢門打開,韓鈞仿佛遭雷劈中一般。

“刺史大人有請三位韓大人!”軍將站在牢門前,話是說得客氣,但眼瞳透出來的厲色,是恨不得將這間牢房裏的三人生吞活剝了。

韓鈞只覺渾身僵直,這會兒癱坐在地上,動都動彈不得,這就要將他們拖出去五馬分屍嗎?

“不知道顧大人是決定要將我們送給哪家?”韓道昌還算鎮定,手腳都上了鐵鎖,艱難的挪到牢門前來,問道。

顧芝龍盛怒之下,雖然沒有將他們推出去斬首,也沒有將他們大卸八塊,但這兩天皮肉之苦沒有少挨。

韓道昌一瘸一拐的挪步上前,大腿鉆心的痛,都懷疑昨天挨了十杖,左大腿骨都已經被打裂開了。

不過顧芝龍既然沒有殺他們,韓道昌卻不擔心他們現在就有性命之憂,更懷疑可能是韓謙那廝擅自對郎溪用兵此時已經被無情的挫敗,而顧芝龍這次算是徹底與嶽陽撕破臉後,再無轉寰的余地也再無顧忌,此時應該在安寧宮與楚州之間做出選擇,要將他們祖孫三代作為投名狀或者說禮物送出去。

“老三家的小子應該已經拿下郎溪城了吧,”韓文煥劇烈咳嗽著,他身老體虛,經不住肉刑,顧芝龍暫時無意杖殺他們,因此他吃的苦頭卻是最少,這時候稍稍整理袍衫,走到牢門前,問那軍將,“不知道是李侯爺還是監軍使張平張大人到宣城了?”

“嘿嘿!”那軍將只是冷冷盯著韓文煥而笑,沒有吭聲,示意左右將韓文煥、韓道昌、韓鈞祖孫三人拖出大牢。

見祖父這時候竟然幻想赤山軍已經攻下郎溪城後派人過來交涉,韓鈞忍受著後背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劇痛,心裏禁不住怨恨起祖父來,心想韓謙這廝狼心狗肺,記恨父親與二叔對其父見死不救之事,大逆不道到以叔、祖為餌,引顧芝龍及牙營出郎溪城,即便有一絲可能拿下郎溪城,又怎麽可能以他們的性命為念?

他們被帶出水牢,在街巷夾道裏左轉右繞,走了一段路,被帶到宣州刺史府前宅東廂的一棟偏院。

看到同樣是被用刑打得血肉模糊的富陌父子,艱難的坐在大廳的一側等候著,韓道昌待要問富陌知不知道這幾天郎溪一事的戰事發展如何,聽到外面腳步聲響起來,轉眼便看到張平、袁國維二人在數名甲卒的引領下,走了進來。

韓道昌愣怔在那裏:赤山軍真打下郎溪城了?

韓鈞更是僵直如遭雷擊,張平、袁國維的出現,意味著他最恐懼的事情不會發生,但是看到韓謙風光,他心裏更是有著百倍的嫉恨在啃噬他的心。

這雜碎怎麽可能攻下郎溪城了?

韓鈞這一刻甚至都更想看到韓謙兵敗身亡才好。

“韓老大人、韓大人、富大人受苦了。”張平、袁國維朝大廳裏掃了一眼,走上前來給韓文煥、韓道昌、富陌等人行禮,說道。

“還好,還好。赤山軍真是攻下郎溪了,楚州軍竟沒有派兵增援郎溪?”韓文煥還算鎮定,只是對赤山軍能攻下郎溪城還是多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思來想去以為有可能是楚州軍反應遲鈍,沒有來得及動作,才叫赤山軍有機會拿下郎溪城。

韓道昌張嘴囁嚅了半天,更是不知道該問什麽。

“前天就攻下郎溪城了,楚州軍也被攔截在南塘寨以北沒能南下,”張平淡定地說道,“我與袁老大人昨日便進宣城見顧芝龍——”

韓道昌、韓鈞、富陌父子張了張嘴,看著張平,難以置信赤山軍在兩面都有精銳夾攻的情況下,還能奪下郎溪城,郎溪城的守兵得弱成什麽樣子,就守了一天多點時間?

韓文煥精神稍稍一振,問道:“這麽說,顧芝龍答應投效嶽陽了?”

“韓老大人乃是殿下所遣的特使,具體的招附之事,還得是韓老大人您老親自來拿主意,這也是韓招討使所堅持之事。只不過顧芝龍遲疑了一天,這時才同意我們先見韓老大人,”張平說道,又轉富陌拱拱手,“這事牽累富老大人受苦了,但倘若能說服顧芝龍投效嶽陽,富家的功績,我們定會稟明殿下!”

“好說好說。”富陌冷淡地說道,他受無妄之災被牽涉進來,差點性命不保,但心裏再惱恨,此時又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