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勸導

馮翊頗為清秀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孔熙榮更是悶頭坐在那裏,沉默不語。

“你與熙榮想脫身事外,也有辦法,”韓謙將腰間的佩刀摘下來,扔到石桌上,說道,“你們拿這刀,跑到烏梨巷前頭第一棟院子,踹門進去,將春娘殺了,然後去職方司找趙明廷說春娘、姚惜水二女皆是信昌侯府這些年所養的細作,從此之後心甘情願為趙明廷所驅使,與我們這裏為敵,有朝一日,待太子登位,或許不會少了你們的功勞!”

“什麽,姚惜水也是信昌侯府所養的細作?”馮翊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的盯住韓謙。

“你以為我為何會泥足深陷?”韓謙冷冷一笑,說道,“你以為女人長有一張漂亮的臉蛋,都是任你舔弄的玩物?”

韓謙回頭看向奚荏,指著樹梢頭說道:“那只烏鴉叫喚半天了,煩躁得很,你將其殺下來。”

奚荏瞥了韓謙一眼,她腳踝上帶有銀鐲鈴鐺,稍一走動就會將前院庭中那顆榆樹上的烏鴉驚走,她拿起韓謙放石桌上的佩刀,拔起後便往前擲出,一道凜冽的寒光從眼前掠過,那只烏鴉剛從樹梢頭驚起,就在半空中被鋒利的刀刃劈為兩半,血肉連同幾片飛羽、落葉從樹梢頭墜落……

這一刻馮翊直覺脖子根涼嗖嗖的,似有寒意竄上來,哪裏想韓謙從敘州帶來的山越夷女,竟然有這樣的手段?

高紹、田城他們在前院值宿,不知道這裏發生什麽事情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按刀直沖進來,韓謙揮了揮手,讓他們將擲入前院倒插房檐角的那把直脊刀撿回來。

他原本想著奚荏撿兩塊碎磚將那只烏鴉打下來,露一手給馮翊他們看看,沒想到這娘們拿起他的佩刀就擲出去,將那只烏鴉殺得如此血腥。

待高紹將直脊刀拿回來,看刃口果斷崩出一塊缺口,韓謙心痛得狠狠瞪了奚荏一眼,他打聽過這娘們在馮昌裕面前除了使小性子,平時乖巧得很,沒想到在他身邊,脾氣見漲了。

“春娘搬到烏梨巷,是要盯住你?”馮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遲疑的問韓謙。

“我效忠殿下,其志不改,身正不怕影子歪,春娘要搬來烏梨巷,我還能攔著她不成?”韓謙說道,“但你與熙榮,倘若不想泥足深陷,還當早做決斷。”

馮翊與孔熙榮面面相覷,要不是這山越夷女露這一手,他們或許還有殺春娘滅口的心思。

而以這山越夷女的身手,不要說馮翊兩腳貓的本事,即便是人高馬大、自幼習武的孔熙榮都未必能從容應對,心裏想要是春娘或她身邊,也暗藏這樣的人物,他們跑過去殺人滅口,不是找死嗎?

而春娘不死、口不滅,他們就沒有辦法斬斷跟這邊的牽扯,會越裹越深,會越來越泥足深陷。

而待爭嫡之事真到最後揭開賭盅、揭曉勝負之時,他們是否能在各自家族的蔭庇下享受富貴榮華,又或許恰好韓謙所說,到時候他們會淪為棄子,被家族無情的拋棄掉?

他們不知道韓謙有沒有欺瞞,但還能記得昨日醉眼醺惺之際,楊欽飲酒時眼裏偶爾露出的猙獰跟煎熬。

當然,馮翊還記得敘州函文剛到金陵時,他父親一宿未眠之後將他喚過去訓斥時的嚴厲,之前他或許沒有能想得太深,但此時的他已經能明白他父親當時正是從敘州送入金陵的函文中讀出太多的血腥跟恐懼。

他父親就是怕他們牽涉太深,怕日後受到安寧宮及太子一系的血腥清算吧,但他父親並不知道,他們並無法斬斷跟三皇子的牽涉了。

“我與你不同,”馮翊嘆了一口氣,老老實實的跟韓謙說道,“敘州發函說州獄嘯鬧事,之後我與熙榮不僅每個月的用度都不能自己掌握,即便是身邊的小廝、護衛,也都叫我父親及姨父都換了遍,昨天也是借李知誥他們相助,才將這些尾巴甩開——我們短時間內確實是沒有辦法,幫你籌足這麽多的錢財,貨棧這邊,我父親也令我少插手進來,更不得與我馮家沾染上關系。”

馮文瀾、孔周不願其子過深牽涉進來,對他們加強限制,這並不出乎韓謙所料。

“你們自己欲何去何從?”韓謙問道。

“我們當然是願意效忠殿下的。”馮翊說道,只是語氣還是那樣的不確定。

“你們有此心,又是侯府陪讀、從事,當真還能有誰假借忤逆的名義,捆縛住你們的手腳不成?”韓謙反問道。

前朝以來都是以孝道治天下,忤逆乃是大罪,但當世除了“子不逆父”之外,更重要的則是“臣不逆君”。

也就是說馮文瀾在馮家再牛逼哄哄、再一言九鼎,也不能公然阻止馮翊去履行他身為侯府從事陪讀的職責,這是天佑帝指定給馮家的差事。

當然了,真要想馮翊真正站到他們這一邊,還要看他們有沒有膽量,在馮家內部跟其父、跟其他那些不願意與三皇子牽扯上關系的人對立起來,這顯然不是馮翊他們短時間內就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