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5章 不得其時(第2/3頁)

王導聽到諸葛恢這語氣,便知對方也是誤會了自己,以為自己是在費盡心機幫族弟謀取善任而罔顧別家。只是這件事他根本沒辦法解釋,難道要告訴諸葛恢,我被我下屬坑了?就算是這麽說了,對方也要懷疑駙馬究竟是不是受他指使,畢竟好處要落在他家頭上。

且不說諸葛恢有怨氣,王導自己又何嘗不怨。原本只是走個過場的事情,結果卻鬧得這麽復雜。單單最近這幾天,台中所湧出來關於官員任命的議題,比過往大半年的時間裏還要多!哪怕沒有諸葛恢的提醒,王導也明白這就是王彬爭取會稽內史的惡果!

可是他又能怎麽辦,王彬那裏是說什麽都說不通,只是一意要求會稽。如果自己這裏再一味的強阻,局勢會不會亂還另說,家勢首先就要崩了!

況且,因為此事有了王彬的加入,就算自己再阻止王彬,別的人選也不會輕易確定下來。目下這個形勢,較之王導早先的預想早已偏出萬裏之遙!

心裏雖然不乏苦悶,但王導還是耐著性子說道:“世儒南向,其實也是時勢所趨。江表流人日密,左近幾無閑土,勢必要逐南引流。會稽地廣人稀,正是宜居之所,即便不以南北偏論,若有鄉友居彼官長之位,於動蕩之人心也是極大安撫。”

對於王導的解釋,諸葛恢倒也認可,但問題是,若只需要擇一僑者尊長,又何必一定要是王彬?

“我也曾任會稽,彼鄉雖是人疏,但卻不乏鄉豪蠻宗。若只以單車行之,不過垂手之閑吏,靖土無能啊。”

雖然不滿於王彬的求任,但諸葛恢還是就事論事,以自己的經驗給出一個實在建議。

王導聽到這話後也是驀地一嘆,他之所以要找人墊場,也不乏這方面的考慮。如今會稽乃是東揚州治,內史上任,如果配以軍職,於情於理都不合適。所以要派一個次等人士前往,久治無功,再擇別選加以將軍號便有了借口。

可是現在,如果王彬赴任,本身如果還假節管軍的話,這不就是明明白白在告訴時人,王彬過去就是為了取代沈充的位置!一旦那麽做了,沈充能容忍那才見了鬼了!

家事困擾不足為外人道,王導與諸葛恢相談,最終也沒能談出什麽結果。待到送走了諸葛恢,他又聽屬吏言道長史梅陶已經回來,於是便將人請了過來。

“職下有負太保所托……”

梅陶進門之後也不虛言,便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講述一遍。

王導聽完後,坐在席中沉默良久,才驀地嘆息道:“殷洪遠或無公才,卻不乏公心啊。”

梅陶聽到這話,眉梢已是一抖,心道太保說出這樣的話,足見對殷融已是大感失望和不滿,可以說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殷融應該就此要與台城絕緣了。

其實王導對殷融倒也沒有多深的怨氣,他根本就不知殷融與沈哲子的私怨,而且也明白就算沒有這私怨的話,沈哲子未必不會舉薦王彬。讓梅陶去安撫殷融,也是不想冷落舊人,但這個殷融實在是讓人無語,根本不堪扶就。他眼下又是諸多困擾,既然如此,索性由之。

在席中枯坐片刻,王導才吩咐道:“稍後我讓彥道抄錄一部分卷宗,請叔真送往東曹,囑咐駙馬都是台中急用,不要怠慢。”

梅陶聞言後便領命退下來,過不多久便帶領幾名屬員往東曹行去。

幾個碩大的竹箱擺在了東曹官署廳堂內,梅陶有些尷尬的轉述了太保的話,而後也不久留,匆匆而去。

沈哲子望著那幾個竹箱,不免有些傻眼,而旁邊的張鑒等屬員,臉上也帶著一些苦笑。

“曹首,如此多的事務,要在幾日之內定卷,根本就做不到啊!”

稍年輕一個的禦屬周牟望著竹箱上附著的長長名目,幾乎一眼望不到尾,甕聲甕氣道。

“太保是知我曹內頗多文墨逞威、虎步疾行的健吏,因而加以重任。先不要說做不做得到,盡力而為。”

沈哲子幹笑兩聲,有些氣虛的鼓舞眾人。王導把這麽多公務壓下來,簡直就是要把他或埋在卷宗裏。對此,沈哲子雖然不乏薄怨,但也認罰。假使易地而處,他是忍受不了自己屬下中居然有這麽一個刺頭,王導這麽做,已經算是很有涵養了。

況且他來台城也不是為了尋釁滋事,終究還是要做事的。而且,這麽多事宗裏面,未必找不到一兩點可以借題發揮的地方,到時候自己當然要當仁不讓,匡社稷於傾頹,還世人以公道!

這麽一想,沈哲子心內正義感爆棚,大臂一揮說道:“諸位各撿卷宗,屬意隨性,毋須留力。譬如名驥疾騁,壯士揮戈,案頭卷尾,未必不能克成千石之功!”

曹下這些屬吏們聽到沈哲子這壯言,年輕些的不免精神一振,擼起袖子便撲向卷宗。而年長些的則要世故一些,明白駙馬此言太虛,不過也都不怠慢,各自分揀起來。畢竟名爵之類於他們而言雖然太虛無,但是曹內墨耗、紙耗的補貼,較之別的官署要豐厚得多,錢糧入袋總是瓷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