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白骨精(十三)

天亮了,王全樂王知府從睡夢中醒來。知府洗漱完畢,坐在飯桌邊,昨天晚上的事情自然而然的被回想起來。和洛陽水席的華麗與豐盛相比,自家的早飯平淡到令人沒什麽感覺。但是洛陽水席的飯桌上,稅務局長尤庸居然敢當眾不給他這知府面子,當時被羞辱產生的憤怒,現在再次鮮活的在王知府心中翻騰起來。

慢慢吃著油條,王知府心中考慮著如何收拾尤庸。想了好一陣,他發覺自己貌似並沒有特別的辦法。大宋制度傳統采用‘異論相攪,大小相制’的手段。洛陽知府是洛陽最高地方官,卻沒有權力按照他的意思隨意官員。官員的任免權在吏部,也就是現在組織部。

如果只是如此,知府對下級的人事評定還有很大的權力。在趙嘉仁當政之前,國家的稅收制度乃是地方收稅,交給朝廷。稅務局長在當年不過是個稅吏頭子,頂多一個地頭蛇而已。知府有很多辦法對付小吏。

現在的稅務局已經不是單純的地方官府收取賦稅的部門,而是新制度中國稅局的‘外派單位’。也就是說,稅務局理論上直接受朝廷的國稅局領導。洛陽知府想動稅務局長,要麽能說服朝廷的國稅局下令將其免職,要麽就抓到稅務局長尤庸貪贓枉法的把柄,通過監察部門搞掉尤庸。

朝廷的國稅局沒理由向洛陽知府示好,至於揭發尤庸貪贓枉法……王知府想到了馬慶昌這幾年請吃請喝,各種孝敬。如此種種,按照趙官家頒布的法律,王知府已經犯法了。光是收取下屬的禮金,已經可以合法免職。

想到這些,王知府狠狠的咬了口油條,把對付尤庸的想法暫且放下了。真的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平日裏吃吃喝喝,舒服愜意。喝酒靠送,抽煙靠供,工資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動。那真的是開心。地位帶來的利益和心理滿足,讓王知府感覺到為官的優越。可到了關鍵時刻,這些事情反過來成了枷鎖,讓王知府不得不做些他其實並不想做的事情。

尤庸是個油滑的官員,這幾年接觸看來,他做事情不留痕跡。大家的屁股都不幹凈,如果采用告發的辦法,說不準尤庸魚死網破的要反擊。

吃完了飯,王知府已經下了決心,不再幹涉此事。他王全樂又不是神仙,也不是官家,哪裏有那麽大能耐啥都管。馬慶昌捅的簍子,就讓馬慶昌自己抗。

雖然做了這個決定,王知府出門的時候心中依舊不爽。馬慶昌的面子不重要,但是王知府還是要面子的。昨天參與酒席的還有許多官員,這些人親眼看到王全樂親自出面,然後被人當眾打臉。如果不能找回場子,以後王全樂再做什麽都會被人小看。

坐在馬車上,王全樂思忖著便是事情不成,該怎麽找回面子。想來想去,就不得不去面對了一個他極為不想面對的人物。在趙嘉仁的體系中,學社學長接替了以前內侍的角色,起到了監督等職能。想讓尤庸改變主意,王全樂自己做不到,但是稅務局的學長洪楠風卻能做到。

不過想起洪楠風,王全樂就感覺腦仁疼。這個洪楠風乃是軍人出身的官員,和同類官員一樣,他們普通出身低微,上過學,卻不讀四書五經。只是學習趙官家統領的學社的教導,還有所謂的‘科學知識’。所以軍人新貴們以趙官家為靠山,做事極為粗狂野蠻,所謂官場的規矩從來不看在眼裏。

尤庸是個油滑官員,單純是他的話,大概也不會完全不賣給王知府面子。這次事情弄到難以收拾,就是因為洪楠風已經下令稅警出動,尤庸才敢公開不給面子。如果出了事情,有尤庸頂著。

想處置尤庸已經非常艱難,卻還有辦法。可王全樂怎麽想,都找不到自己解決洪楠風的手段。作為大宋學社的學長,處置得經過大宋學社的同意。也就是說,王全樂得整理出過硬的材料,公開向大宋學社狀告洪楠風。

大宋學社乃是趙官家統領。趙官家是個什麽人物?那是個馬背上的進士皇帝,上馬治軍,下馬治民。以他的聰明和經歷,怎麽會看不出王全樂的私心。和洪楠風公開決生死,和政治自殺沒多大區別。

想到這裏,王全樂王知府狠狠一拳捶在朝廷配發給知府的新式馬車的車座上。車座是棕墊,軟硬適中,這一拳上去,雖然拳頭有些疼,卻沒特別痛。

王全樂一拳不過癮,又狠狠捶了好幾拳。堂堂洛陽知府,在洛陽城裏竟然處處掣肘,根本沒辦法呼風喚雨。真的是豈有此理!

帶著憤怒的心情到了衙門,剛坐下沒幾分鐘,秘書就進來稟報,“知府,馬處長求見。”

“不見!”王全樂怒道。

秘書知道王全樂的心情,他用更溫和的聲音說道:“知府,馬處長說,若是稅務局這麽硬幹,只怕會引發民變。若是朝廷知道了此事,只怕會責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