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歷史轉折中的羅斯福(4)

2月12日晚上,即獨立調查委員會向國會報告“保護費”事件初步結論的前一天,民主黨全國委員長、同為調查委員會成員的聖路易斯民主黨領袖羅伯特·E·漢尼根找到了杜魯門交換意見,兩人平日關系十分密切,一直相互支持,說話並不會兜太多圈子。

“現在結論很明顯,所有細節查證、知情人詢問和档案研究都不能讓‘保護費’這件事成立,也就是說,不管真相如何,起碼定罪證據不足!”漢尼根道,“在事實面前,我相信共和黨人無話可說。”

杜魯門點點頭:“我們花了這麽多心血、費了這麽多腦筋、聽了這麽多抱怨,最終就要這個結果,這很好。”

“但特納的案子比較棘手,大家還在爭論中,有一種意見認為:即便這樣做是必要的,光英格索爾上將攬下責任似乎還不夠,特納也應該要辭職——但這與總統要求不符。不僅共和黨是這個態度,我們黨其他幾個委員似乎也有這麽點意識,無非沒表露出來而已。另外,共和黨人在煽動陸軍基層部隊對海軍的不滿情緒,說假如沒有處置不公的因素存在,為什麽2個師是‘陣前起義’而不是坦然投降?試圖通過反證來推導出海軍居心不良……”

杜魯門點點頭,苦笑道:“其實還有一種更明顯挑撥離間的說法:特納那天說陸軍有很多這樣的師,而海軍艦隊只有1支,言下之意是2個陸軍師不如艦隊重要,那將來海軍遇到緊急情況還可能再繼續放棄陸軍部隊嘍?中下級軍官持不滿態度者甚多。”

這一點很讓人頭疼,到底是一支艦隊重要還是2個陸軍師重要,凡懂軍事的都知道該如何選擇。就像在日常,到底是一個風華正茂、前途無量的年輕人更有價值還是一個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年人更有價值其實很容易判斷,但這種明顯的結論卻不“正確”,或者說不符合“政治正確”原則——憲法說人人平等,沒有誰比誰更高貴、更重要。放這個場合裏,難道能旗幟鮮明地表示陸軍重要還是海軍重要?

“所以特納這件事非常麻煩,我不知道該如何說……”漢尼根嘆了口氣,“特別是他們查證資料後又發現特納原來提出過很多作戰計劃設想,包括用50-60艘護航航母去進攻亞速爾拼掉德國飛機,為後續艦隊登陸開辟道路這樣瘋狂的念頭。”

杜魯門搖頭道:“我不這麽看問題,我其實認為特納是對的,不僅如此,我們之所以遭遇一連串失利都是因為我們沒發揮最佳優勢所致。”

“您能說說看麽?”

“我查閱了參聯會的作戰指揮記錄並對照了戰役公報,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場景:在去年聯合艦隊與德國人和我們在非洲一線大打出手時,尼米茨將軍的太平洋艦隊和麥克阿瑟將軍的地面部隊正在東南亞持續反攻,島嶼上的日軍一片一片地死——完全是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死亡。如果是我國軍隊,陸軍一定憤憤不平地抗議,我們的飛機呢?我們的艦隊呢?但是,日本人用數萬人的死傷拖住了我們的步伐,給聯合艦隊的勝利創造了良機。雖然我不喜歡日本人,但不得不承認,這種瘋狂的犧牲精神比我們那該死的‘政治正確’要高明得多,難道日本陸軍就心甘情願為海軍而死?難道陸軍的命就賤一點?沒上層壓著,可能麽?”

漢尼根點點頭,他對軍隊不太熟悉,這種說法還是頭一次聽到,非常新鮮。

“我再舉個非常典型的例子,這是我剛剛這幾天和蘇聯人交流才知道的……”杜魯門解釋道,“堀悌吉在東京發動政變,誰執行具體指令呢?是一個叫柴崎惠次的陸軍中將,他指揮著一個美械陸戰旅團。這人你我都不認識,但一提起來你就明白——他是當時塔拉瓦日本守軍的最高指揮官,塔拉瓦戰役中尼米茨將軍將島上的日軍從5000人殲滅到不過幾十個人,他是寥寥無幾的幸存者之一。然後我查看過海軍作戰紀要,發現當初堀悌吉率領聯合艦隊掃蕩澳新而不是去直接救他,換而言之,柴崎惠次之所以這麽慘,完全是拜堀悌吉救援行動遲緩之賜。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反過來為堀悌吉效力,你怎麽想?我們的軍隊,我們的體制中會有這樣具備自我犧牲精神、義無反顧為長官效死的軍官麽?”

“可怕,可怕……”漢尼根喃喃自語。

美國軍隊的傳統都是號召效忠國家,效忠美國人民,怎麽可能強調效忠長官,為長官赴死?——這不民主!

“如果大家都認為自己重要,自己不能被犧牲,那誰來犧牲呢?”杜魯門意興闌珊道,“總統明天安排了人出場,希望能用他的演講來鼓舞士氣、挫敗共和黨的陰謀,然後再把特納的事拖一拖,看看有沒有轉機,他也只能做到這樣了。總統的想法我明白,杜威的意思,我也能明白。我只是不明白共和黨人為什麽要用這種煽動把軍隊搞亂,這對他們有什麽好處?難道他們不是美國人?難道他們永遠不想當總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