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孔家的選擇

兗州,魯縣。

這裏還有兩個名字,一個叫仙源,一個叫曲阜。

前者是宋真宗以軒轅黃帝生於壽丘,下詔令改曲阜為仙源縣,將縣治徙往壽丘,並建造景靈宮,以奉祀黃帝,特定仙源縣官由孔子後裔充任。

如今天下革新,這‘仙源’二字,自然是不可取了。而世襲仙源知縣已然百年光景的孔家,更是不可能再把握舊日權柄。

後者卻是楊隋時更該之名,先於開皇四年更名“汶陽”,再於開皇十六年更名“屈服”。原因是何已經不可考。橫豎陸皇帝是不喜歡這個名字的。

曲阜,聽聽這讀音,像不像“屈服”?

所以,此地已經被更名為魯縣了。而現下魯縣縣令自然不是孔家人。休說後者有無族人做官,便是有人做官,也斷不會待在魯縣。只一個官員回避制度,就決定了魯縣縣令不可能是孔家人。

現如今的孔家早就沒有了當初的興旺。皇朝革新,孔家雖沒有被徹底的打翻在地,卻也被剝奪了近乎所有的權利。家族的田產、財富被新朝拿走了九成九,更叫孔家人難堪的則是尊嚴的被踐踏。

一千多年的榮華富貴,已經光彩了太久太久的孔家,被陸皇帝一腳踹翻在地上。雖然在陸皇帝眼中,他沒有一腳把孔家踩進淤泥裏已經是好的了。

但在被剝奪了權利和財富的孔家人心中,他們已經被陸皇帝一腳踩進淤泥裏了。

想當初,他們世代掌控著仙源縣,在漢魏曰褒成、褒尊、宗聖,在晉宋曰奉聖,後魏曰崇聖,北齊曰恭聖,後周、隋並封鄒國,唐初曰褒聖,開元中,始追謚孔子為文宣王,又以其後為文宣公。到了宋仁宗時又定為衍聖公。這個封號簡直是盡褒獎之至也,含金量極高。

“衍”寓意聖裔持續衍展、世代繁衍無止境,代表了封建帝王尊孔崇聖的至高境界。乃至於正史上入主中原的女真、蒙元、滿清等,無不是以此為號,再無改動。

孔家人手中握著仙源的實權,頭上掛著衍聖公的爵位,軟的硬的都是一把抓。錯不是怕吃相過於難堪,惹來外人褒貶,整個仙源縣的田畝都已經匯聚在孔家人的手中了。誰叫趙家不禁土地兼並呢。在這,他們孔家就是一切的主宰,就是再正宗不過的土皇帝。

雖然這般的結果也從某種意義上也切斷了孔家人在仕途上的發展。但有一得必有一失,孔家人在自己被當權者高高捧起的時候就該明白這個道理。而且如何取舍也不在於他們,當權者已經規定了線路,他們就必須走下去。

但是,年百年的光陰已經早就改變了一切。此刻的孔家人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孔家人了。

就像那朱明!

朱元璋的兒子裏,能出九大攘夷塞王,出邊巡狩,屯田安民,文治武功,個個都在水準之上。其中更有一個永樂大帝名垂千古。可後世老朱家的子孫卻真多變成了豬。如今的孔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沒了朝廷的優待,沒有了財富和世襲的權利,偌大的孔氏一族初始還能抱團取暖,但不到兩年,這偌大的家族就分崩離析,五零四散。

無奈何,錢財是最致命的因素。其次,陸皇帝不允許龐大如孔氏這般的家族,始終如一般存在。

這並非是孔家一族所面臨的困難,而是舉國之下,所有地方宗族面臨的共同難題。

地方宗族族權與皇權的碰撞,那吃虧的定然是前者。

或許很多後來人都以為宗族族權在中國根深蒂固,便是皇權有時候也會有所不及。畢竟對後世的中國人來說,甚個皇權不下鄉之類的話,聽得太多了。

他們又怎麽知道,宗族族權之所以存在,就源於其自身的合法性。宗族組織作為古代鄉村社會的控制主體,從其形成之初就始終將自身的合法性作為一個重要的問題來解決。

而它的合法性就源於國家政權的認可。

而宗族族權一旦喪失了合法性為基礎,即與國家政權相分離,就會面臨合法性危機,遭到國家政權的沉重打擊。就如現下的陸齊朝,也比如秦漢時候。秦漢時期,國家政權與族權漸趨分離,族權受到諸多方面的約制。

因為秦有法家,而漢隨秦制,也有亭長、鄉三老等基層官員。當國家權力進入到鄉下後,這本身就已經極大的制約了宗族權力。

陸皇帝使人對地方宗族族權做過詳盡的分析,兼之他自身超越時代的目光,對於地方宗族族權看的且還很透徹。

在中國的傳統社會裏,農村的基本經濟就是個體小農經濟,朝廷利用族權將分散的個體農民組織起來進行控制,比起單純依靠地方政權的控制力量更為奏效。直白點說,官府權力直接作用到一家一戶,這太費力費時,還保不準會出力不討好。可個體戶之上的宗族,體量大,抓起來省事,這本就是行了大方便給地方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