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蜀宋,鼠慫也

成都皇城,大內垂拱殿上。

李夔抱著象笏,著紫色公服,束金玉帶,佩金魚袋,頭頂烏紗立殿外,雙目微閉,如老僧入定一般。

嶺南之境遇極具惡化,小皇帝大難臨頭也,然蜀中卻尚安樂。他這個前京西南路安撫使,現下的同知樞密院事,執掌蜀宋軍務的樞密使副手,這些日子也不見有甚個蒼老。

大藝術家入蜀至今,其朝局已經從明面上分化了開來。

一切的分割點都是以對外態度為中心。早期時候且還能齊心協力,蓋因為大藝術家西逃如川蜀時候,其實力弱小,人心渙散,自然是只能守而不能攻了。

然而隨著蜀宋朝局的安定,尤其是南宋被打擊的滿頭是包,川中便響起了一個聲音。

——反擊!必須要反擊。

他們要打破這種壓制,即便實力依舊弱於陸齊,也不能表現的毫無鬥志,毫無半點反擊欲望。

就好比當年的蜀漢,實力遠弱於曹魏,卻兀自有六出祁山,九伐中原。那勝敗且不去提,只這股鬥志和勁氣,卻一定要有。

但是大藝術家不男人啊。

李夔、陳遘、趙不試、郭仲荀等人一力主戰,而他卻更願意縮在蜀地過幾天安穩日子。當然,大藝術家會自欺欺人的說,自己是在積蓄實力,以待時機。

趙佶是個聰明人,從他入蜀之後就利索的踢掉了名聲大臭的蔡京、王黼,就可以看出一番來。人家是文化人,才不會赤膊上陣。最慣用的法子就是找一雙白手套!

當下便將李邦彥提到了左相職位,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但為了制衡,又以主戰派的陳遘為右相——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再以鄭居中為樞密使,同為主戰派的李夔【李綱之父】為同知樞密院事。

如此,蜀宋整個朝局便就一分為二也。

並且隨著南宋局勢日蹙,兩邊的對立也就愈發強烈,愈發尖銳。

旁邊,李邦彥、蔡攸、王安中等人聚一起,小聲議論,不時側首望李夔,滿臉鄙夷之色。執宰之中,按兵不動之論甚囂塵上,官家的意思更是清晰明白。所有人都等著陸謙滅掉南宋後,掉頭向北殺去,與兩千五百人起兵,數年之中就滅掉了偌大之契丹的女真金國,來一次火星撞地球一樣的大碰撞。

就像二戰時候,英法總希望希特勒解決了大波波後,能提金戈鐵馬踏平赤俄。

那個時候才是他們‘偷雞摸狗’的好時候麽,現在可不能去做出頭鳥。

蜀宋雖不能與早前的大宋相比,可李邦彥、鄭居中等人都是不蠢的。如何看不出陸皇帝和那完顏阿骨打的‘狼子野心’?

那就沒一個好貨色。

一個立志要收回幽雲十六州,甚至是重復漢唐雄風;一個則如饕餮一般,想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東西都吃幹摸凈。

就好比當初的耶律德光,夢想著入主中原一樣;完顏阿骨打肯定也有著自己的野望。他即使不想跟陸齊全面開戰,可富饒的幽雲十六州,也一定不願意看著陸謙就這樣的叼回自家窩裏的。

故而,兩者間必有一戰。

這兩個龐然大物鬥了起來,才是蜀宋真正安穩的時候。

是以,他們何苦放著安穩日子不過,而去冒著性命之危險,去撩撥人陸齊呢?不怕人家學常凱申攘外必先安內麽?

看人陸皇帝,現下明顯目標就沒放在他們身上。這時候去出頭,太是不智了。

“看那老匹夫老神的模樣,實叫人恨得緊呐!”蔡攸指向李夔道。

李邦彥看也不看,冷哼道:“不識時務,不察局勢,只思一己之私怨,便一力主戰,庸人也。我東西兩院之宰臣,多持按兵不動之意。欲靜觀其變,以為後計。偏此人與那陳遘不識好歹,為一己之私怨而力主廝殺。因私廢公,枉為人臣也。”

蔡攸聽了眼珠一轉,忽的壓低聲音說道:“李相,這老匹夫端的可恨,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何不今日就……”趁著陳遘去了夔州,趙不試去了瀘南,郭仲荀只是一武夫,兩大助力均不在朝中,李夔孤立無援。這正是下手的大好機會啊。

“不可,不可。”一直不成出言的張邦昌滿面黑須似都顫動著,這蔡攸實是個蠢貨。“今日之事,莫有重於敲定國策者也。金軍耀兵於契丹中京,不日就將功成,屆時其與陸賊必生齷齪,朝廷之困局頓時可解也。如此那陳遘、李夔之輩,就如冢中枯骨而已,早早晚晚,官家必罷其職。”但現在卻一定是不會罷黜的。

皇帝還要用他們來安定軍心,也要用他們來制衡主和派。

那陳遘、李夔,以及之前被趙桓派來覲見大藝術家卻被大藝術家留下的趙不試,作為主戰派,在軍中的聲譽還是頗高的。

李邦彥此時又接過話頭:“陳遘、李夔之輩卻可緩緩圖之,現下讓本相最擔憂的莫過劉光國、姚平仲二將。此二人年紀既輕,便不免氣傲,不如老將持重也;二來,二將與陸齊皆有國恨家仇,若是聽聞了朝政大略有變,心中惱恨,給他們生出事端來……觸怒陸賊,那便如何可好?諸公且要同心協力,勸諫官家,早早撤換劉姚二將。”同時這二人也是主戰派在軍中的依仗,尤其是那姚平仲,殊為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