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番商

二月裏,海上的風兒已然溫和。兩艘海船打廣州行到了明州,彼處已經被齊軍接手,明州船舶司都已經開張月余。

那商人的鼻子是最靈敏不過,早就嗅著味道圍了上來。不只是江北,更有嶺南。包括廣州的那些番商。

後者可是真正的中國對外海貿第一窗口,唐朝時候就聚集了無數天方來的番商。甚至居住廣州的番商還曾一度聚眾造反,奪占廣州城。資治通鑒有載:肅宗乾元元年(758),廣州上報朝廷,稱:“大食、波斯圍州城,刺史韋利見逾城走,二國兵掠倉庫,焚廬舍,浮海而去。”

實則就是擁有大批私人武裝的海商作亂。

從天方到中國,那茫茫大海上沒有法律,每艘商船上都備有大批刀槍箭矢。海商一個個都在兼職海盜。待到唐末黃巢攻奪廣州時候,就一舉殺盡了廣州皮滿城的番商異民。有記載者,達十二萬或二十萬眾。

由此可知廣州在彼時番商之眾多。

宋朝海貿兀自發達,就如那正史上在南宋末年一舉屠殺南宋宋室宗子三千余並淮兵兩千余人在泉州的天方後裔蒲壽庚,其家族如今便就在廣州生活。

兩艘從明州轉而北上的海船終於望見了長江口。

來自天方半島的海商費薩爾·本·阿蔔杜勒·阿齊茲和來自波斯的沙魯克·阿夫沙爾,各乘一艘海船,作為天方和波斯兩大集團的代表,向著秀州駛來。天方與波斯本就有著激烈的矛盾沖突,二者的關系在他們本土非常之尖銳,來到中國也不可能親如一家。

它們是天方世界最強大的兩個民族分支,他們的競爭從來都是全方位的。

分裂中的天方帝國,哈裏發的權勢早已經名存實亡,然而早年中下的苦果,卻仍舊在發酵中。

在如今這個東西方還尚未真正開始溝通的時代,天方人的存在,做一個溝通東西世界的橋梁,他們的影響力影響著整個世界的發展。可惜因為陸謙對後者的印象著實太差,這些人今後在中國的日子明顯不會有之前舒服。

還專門供番商聚集的番坊,番坊之中再設立由他們自己推選,經官府認可的番長……

這小日子過的太舒服了。

雖說中國在外也喜歡抱團取暖,各處唐人街必然也有被公推出的頭面人物,但中國人是中國人,天方人是天方人。能在陸謙心裏被一視同仁嗎?

費薩爾·本·阿蔔杜勒·阿齊茲很早時候就想北上了,他是天方帝國分裂的十余個封建王國之一——阿曼王國的一位貴族。

阿曼王國的實力很弱小,地盤小麽,還遠不如後世阿曼的領土廣闊,位於半島東端的東北角,然因為地理優勢,這兒商貿發達,財富聚集,故也經常受海灣對面的波斯人和控制著大半天方半島的貝都因人襲擾。可以說在天方世界當中的地位是相當低下的。

可再是低下,費薩爾兀的還是一貴族,身份不一般,血脈高貴,與執掌阿曼王國的巴努內布罕家族有著絲絲聯系。故而在天方海商中有著不小的威望。

梁山泊的存在很早時候就傳到了廣州。講真的,費薩爾從沒想到有朝一日大宋帝國這般龐大、強大而又富饒的國度,會被一波強盜給打破,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天方世界,至高權利的爭奪依賴的都是以部族為根基的家族。就好比阿曼的巴努內布罕家族執掌的巴努內布罕部落。從來不曾聽說有一窩匪寇數年內神速崛起,最終推翻一個強大的帝國的。

北方不斷傳下的消息,讓他心中生起了無盡的好奇。尤其齊軍水師抵到琉球,在他們立穩腳跟並壓得八閩當地的一些海商大戶乖乖聽話後,被齊軍水師籠罩的就不再是八閩地面了,更有廣南東路沿海州縣。

那廣袤的大海上,就是他們天方世界的商船,被齊軍水師撞上,兀的要割肉放血。

無奈何,齊軍水師戰船犀利,高達堅固,載兵眾多且不說,更安置有床弩與石砲,武力之強大根本不是天方商船所能企及的。

趙宋僅有的一支海上舟師還布置在了登州,那廣袤的東南沿海,始終是有海無防。天方人只見過中國的商船,其高大堅固是非他們的商船所能及的,由此可推測出中國海上戰力斷然不俗。卻從沒有一個具體的對比。

阮氏三雄引著齊軍外海水師主力抵到琉球,橫行閩粵海疆,方叫天方人見識到了厲害。

那天方世界的人也是爹生娘養的,自己的小命如何不珍惜?何況是在離老家萬裏之外的地方,你強他就弱,你硬他就軟。

陸謙得阮小二來報後,腦子裏就想到了一個名字——鄭芝龍。

崇禎六年,鄭芝龍於福建沿海金門海戰擊潰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從此控制海路、收取各國商船舶靠費為己用,如此富可傾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