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天府之國

成都府,位於川蜀天府之國,是蜀地境內的第一大郡,雖名頭上比不得揚州、大名、應天、金陵等地出眾,可人實質上卻繁華更勝前者。

那是僅次東京與杭州、天水的天下第四,年商稅在政和元年就已經達到了二十五萬貫。

要知道那天水城,也就是秦鳳路中的秦州,其商稅之所以高,皆是因為那裏是隴西之地的商貿中心,趙宋與青塘藩人的戰馬才賣,茶葉絲綢貿易等,皆在彼處。

成都府雖也是川蜀之地的商貿中心,可卻少了‘國家政策’的扶植。

當然,現下那成都府是不缺政策照顧的,這裏可是大藝術家為自己準備的後路,現如今都成了逃難者的聚集地了,以至於讓那錦官城都因為大量人口的湧入而更繁榮了三分。

伴隨著那些富貴權宦之家逃入蜀中的還有許多的名人大儒,其中不乏有真才實學之人。蓋因為在這個時間段裏,在宋儒理學萌芽都已茁壯成長了數十年的此時此刻,絕對有很多很多人看陸謙的事功主張不順眼。

可宋儒與跟漢唐儒家卻有不同,後者急了是能親自上陣操刀子砍人的,就是李唐末年,那一樣是讀書對詩的黃巢,不也是個讀書人,不也是親自操刀砍人的嗎?至於兩漢時候的儒家之士就更是如此了。那個時候還文武不分家,能出將入相者,才是真讀書人。

這宋儒就大多數只能耍嘴皮功夫了,倒是叫那理學的成熟度又上升了一档次。因為思想的碰撞麽,那麽多宋儒擠在一塊,一個個都嘴皮子利索,還能不碰撞麽。卻也叫一些心有成算者,都不願與之為伍。

成都府廣都北城的一座大宅內,一四旬中年人正露天而坐,春風吹拂,暖陽斜照,好不悠閑。不遠處的亭閣裏,四張書桌並列,四名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在捧卷苦讀,而更遠處一片坦地,邊緣豎立著箭靶,一側列著兩張兵器架子,擺放著刀槍劍棒,斧鉞鉤叉!兩個英挺青年,正在彎弓搭箭。

宇文虛中此時很清閑,絲毫沒有昨日裏在赤水畔定波樓裏高談闊論,哀趙宋不幸,憤陸賊兇惡時候的義憤填胸,怒不可遏的模樣。

做樣子麽,誰不會啊。

他自從北地返回蜀中,便就縮在家中不動了。不僅如此,還將適齡的子侄聚在一起,由他言傳身教。這個倒是無人反對,家族中排行第三的宇文虛中,本就是家族的驕傲。本名宇文黃中的他,科舉中第後被大藝術家親自改名為宇文虛中,那是宇文家整個宗族的榮光啊。

雖然宇文虛中忽的從老趙家這艘大船上跳了下來,叫他們甚是不解,可事實表明,宇文虛中的決定是正確的。更因為時間很早,彼時趙宋雄姿仍在,故而並不引人遐想。而不像現下時候,下船都難的下,除非甘願丟棄一世清名。

別看這成都府內外到處都是唱高調的文人雅士,可這些人若真有血性,他們早就與陸謙為敵去了。就像那陳遘、趙不試、李夔【李綱之父】,而不是站在安全的大後方,只知道用嘴巴去叫喊去吱喳。

宇文虛中的身旁,有著一張矮小的雕花案幾,花式古樸,用料講究。細細去嗅,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氣。案幾上擺放著鮮果、茶盞,能在如今這亂世道裏,安然的品上一口清茶,悠閑地看著書卷,這絕對是莫大的享受之事。

何況這庭院裏大樹昌茂,綠盈盈的枝葉,隨著輕風拂動著。淡淡的花香,混合著草木的清香,在空氣之中彌漫。

這日子比之當初在北地時候是舒適多了,只要那外頭不再遞來請帖,教他去高談闊論。

宇文虛中並不看好蜀宋的未來。他在北地浪跡四方,溜達了許多日子也無災無難,可是回老家了,卻在廣都縣城外,在家門口遭了劫。幸好對方是求財不害命,他才逃出一劫,卻也被打落下水中。那是年前冬季,川蜀雖沒北地寒冷,河水也依舊刺骨,兼之驚懼、後怕和憤怒等種種情緒聚集到一塊,被送回家後就一場大病,直到二月裏才有恢復。

而他身體一旦見好,便無可奈何的被拉入了文會。說句實話,宇文虛中半點都不願意摻和這種事兒。若不是無可奈何,他都更願意把名字改回宇文黃中。

萬幸這家中老父母和幾位兄弟都是明眼人,看穿了老官家那敗家子的成色,那真的非人君也。家族上下一心,兄弟齊心協力,讓宇文家這大院中至少還有一片安靜之地。

叫他可細心培養後輩子弟之地。

宇文虛中在北地浪蕩了這麽多年,交往的朋友裏也多的是北朝之官員,那位陸大王要的是甚樣兒的人,他心知肚明。故而,一次次在文會上用一張嘴叫諸人皆相信他對趙宋的一片真心的宇文虛中,在自家後院裏教導宇文家子弟的,卻偏偏就是他嘴巴上討伐的事功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