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心思百轉的俘虜,奮發努力的宗穎

梁山大寨。夜色中的後山十分的寂靜,縱然點點明火照耀,執勤的軍士從來不曾有片刻松懈,巡哨的士卒也照著既定的巡邏線路,一次次穿過樹林、小道、山嶺、河渠。但他們從沒發出一聲大的響動。

可是上一區中,張叔夜、陳文昭、呼延灼、張清、宣贊、孫立、史文恭等等,有一個算一個,卻沒人能夠安然入睡。

他們當然不是受到了苛待,更沒有被梁山泊責罰。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被一個個惡劣消息給影響了心情。

作為老趙家的馬仔,誰都希望看到自家效力的“公司”越做越大,而不願意看到財政報告上的一個個碩大的紅色赤字。

可現在他們偏偏就聽到了一個個壞消息,似乎都看到了老趙家的天塌了一角……

南路軍大敗,三萬水陸精銳只剩下不足五千人,已經不堪大用;西路軍八萬精銳亦全軍覆沒,太尉高俅被陣斬,荊忠、丘嶽等元老重將陣亡;西北路軍新遭大破,王煥被擒,濮州城破,劉珍陣亡……

但凡上一區的這些文臣武將心裏還有一分向著老趙家的,他們夜裏就難以踏實睡下。

太慘了,太慘了。

就是與遼國對戰的三十年裏,宋軍也沒吃過這樣的慘敗;就是與西夏開戰之初時候的一連串大敗,那折損士卒也遠沒有今日來的多。

大宋雖還富有天下,擁兵百萬人,可十節度一敗亡,除了西軍的人馬,剩下的又有幾個精銳?趙家天子不知道,他們這些文臣武將心裏能沒個逼數嗎?如此的一敗,直叫官軍的脊梁都給打斷。之後這梁山泊賊寇,橫行齊魯、河北、淮南之地,甚至能一舉殺入京畿路,西軍趕不過來,又有誰人能擋?

而朝廷即便要把西軍抽調回中原,也不是眼睛一眨,就能叫數以萬計的人馬生著翅膀飛過來,填補此番大戰,官軍全面敗北後留下的空洞。

那西路軍且不去說,西北路軍可是集結了京東西路現下大部分的軍力了,濮州城的一敗,興仁府、廣濟軍、東昌府,就全部門戶大開了。幾萬梁山軍殺過去,攻城拔寨,能直若進了無人之境。陸賊大著膽子,兵鋒直指應天府,殺進京畿路,誰又能奈他何?

這可真的是變生肘腋,叫人猝不及防啊。

同時項元鎮部的大敗也叫淮南門戶大開,梁山軍順著運河,能一路殺奔江南去。

不要忘了,江南還有摩尼教這個禍害。那張叔夜知曉高俅陣亡,西路軍全軍覆沒的時候,就大呼道天下危矣。

單一的梁山泊似乎還不夠撬動老趙家的寶座,單一的摩尼教也不能叫張叔夜心慌。可這兩路反賊逆寇若攪合到了一塊,天下必危。

而現在這兩窩匪寇不僅僅攪合在了一塊,還聯系尤其的緊密。宗澤也是介入到梁山泊事物後,才知曉摩尼教與梁山泊的關系竟如此親密的。叫張叔夜聽了之後,便就是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呼延灼花白的胡須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浸染上了一層銀白。舉頭望著天上的明月,呼延灼怎麽也無法入睡。他的年紀可不小了。休看韓存保老早就‘大名鼎鼎’,做上了軍區司令員,似乎要甩下呼延灼一輩兒時光去,可只說年紀,他卻也不比呼延灼大幾歲。兩人放到一塊做個比較,甚至有更多人都會選呼延灼才是那年長的一個。

蓋因為一路順風順水走來的韓存保,保養得甚好,看人眼中直若半百之年還不到。而年齡還要小上幾歲的呼延灼,這一路走來卻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波折才坐上汝寧都統之職。三十年官路走來,風刀雪劍,須發都見花白,顯得更蒼老乃是平常啊。

呼延家亦是老趙家的勛貴,但是傳承到現下,也是沒落了去。遠不能同相州韓氏相比。可呼延灼卻有一顆為老趙家著想的心。

他被俘日久,心中卻沒甚投降的念想。甚至還有著一股對老趙家的濃濃愧疚。

每當見到梁山泊做大,呼延灼就會忍不住想,錯不是他無能,使進討不利,梁山泊豈容做強?直到去歲冬季,水泊外的一幕仿佛是一盆冷水,澆的他是透心涼。但呼延灼依舊沒有投降的念想,而只是感到心灰意冷。

這些日子裏,宗穎每每前來宣講勸降,呼延灼一概不聽。只是他可以自己去做忠臣,但卻管不住別人不起心思。

不管是韓滔、彭玘,丁得孫、龔旺,還是張清、宣贊、張仲熊,亦或是孫立、史文恭,那面上不顯露分毫,心底裏卻都在起著嘀咕。

高俅敗亡,朝廷二十萬大軍的征討已經注定要一敗塗地。短時間裏,梁山泊何人能止?

陸謙若是膽大,他都能引軍一支直插東京城下。

如此,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句話——朝廷威儀大喪。

而這句話背後代表的意義又是什麽,是個成年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