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化被動為主動(上)

田仲守不傻。

他的手段,歷史上田單在即墨用過、陳涉在大澤鄉用過,大宋的徽欽二帝也用過。

區別就在於田仲守、田單、陳涉自己真的不信,而宋帝真的信了。

田仲守其實明白,城中也有很多人不信,甚至於連同貴族們也有頗多不信的。

但他明白,即墨城想要守住,民眾已經靠不住了。

因為這種事的前提,在於想不想守住。

想守住,就會有人找借口找理由相信這些東西,人總會想要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

不想守住,就會覺得請神使這種事根本就是個笑話。

即墨城想守住,依靠的骨幹是想守住的人,若是花費精力去組織謀劃那些根本不想守住的人,那就根本毫無意義。

他知道是假的,但也知道很多知道是假的人在絕望之中總會騙自己去相信這是真的。

墨家不搞屠殺,只是讓貴族自食其力不要做蠹蟲,然而這樣對貴族而言其實比死更可怕。

因為此時的天下和世界,只有九州,收拾細軟那也無處可逃。

就像是被俘獲的楚王一樣被流放到海外,在貴族看來這就生不如死,雖然他們的祖先就是這樣做的,但祖先披荊斬棘不就是為了後世子孫不那麽苦嗎?他們又怎麽能願意再去感受一番。

田仲守既然不傻,自然不會選擇出城野戰,只能寄希望於死守,以待臨淄等地的大軍來援。

為了守住,就在他請神的第二日,便假裝是神使下令他來傳達,命令城中開始編練人員。

為了鼓動眾人守城的勇氣,田仲守讓自己的小妾們都編入了城中的女眷之中,負責做飯。

自己的妻子和其余的貴族妻子們一起,編在一起,在城中一起居住,穩定人心,不要讓貴族們逃亡。

家中的私兵、從奴等,都編入了守城的部隊。

田仲守將城中的男丁分為三份,一旦墨家來攻,所有的男性從十五歲到五十五歲都要參與守城。

三份人輪流休息。

田仲守也以身作則,親自擔土、壘石,拿出了家中的財物堆放在城頭只要勇敢殺敵就有賞賜。

吃飯的時候,雖不說與民同食。

這一切,都是為了守住即墨,守住田仲守的家族和他的家族所享受到的一切。

然而,民眾對於這件事並不買賬。

不少被征召去挖土的人中,開始流傳一些歌謠,雖然處死了幾個,可是這種歌謠的流傳並沒有被止住。

即墨城緊急修築城墻,但擔土的人對於這種夯土城墻能不能防住墨家的銅炮和挖洞埋炸藥的戰術並不自信。

再者,城中兵器不全,最多也就再能編練幾千人,剩下的只能拿一些簡陋的兵器——之前二十年銅價日貴之下,除非一些齊國的精銳部隊還在用銅兵器,征召農兵只能發一些從泗上買來的、廉價的、甚至沒有退火這道農具都有的工序的鑄鐵長矛。

做農具都不合格,當兵器的話,著實太差。

而且即墨城的城防體系還是舊式的,內城和外城並不能互相支援,和膠州灣那些墨家新建的新式堡壘不一樣。

舊式城防,內城是內城,外城是外城,四面城墻攻破一處,那麽外城就破了,只剩下內城,兵力始終都是一條線。

新式城防,互為犄角,一些重要的要塞堡壘也有內城,但那是雙重堡,內部的火器能夠支援和壓制外面,兵力始終都是在平面展開的。

臨時修城的人即便不知道這些問題,卻也知道墨家攻城的手段靠的不是蟻附,而是炸、挖、爆這幾種。

甚至田仲守都明白,即墨城現在可能都沒資格被墨家用那種之字壕攻城法。

但他沒有選擇,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況且他也是田氏一族,興衰榮辱息息相關。

除了死守,再無他法。

……

和田仲守所想的並不相同,在膠州灣登陸的解懸軍沒有去攻打即墨。

短暫修整之後,兩個師的兵力不是向東北的即墨進軍,而是迅速轉向了西,朝著諸城攻去。

即墨沒有野戰軍團,四都之一的即墨的野戰常備軍都集中在諸城一線,用以和墨家在莒城的軍團對峙。

諸城、高密兩座城距離不遠。再往東北才是即墨。

即墨的野戰常備軍在諸城,也就意味著即墨沒有能力攻下墨家經營許久的膠州灣,甚至無力出兵野戰,更遑論攻取要塞。

臨時征召的市民農兵可以在嚴苛律令下守城,但卻不能攻城,這一點墨家早就知道。

早在墨子時代,墨家守城的時候也強調出城偷襲、趁著攻城不順利退兵的時候反擊。

但墨子訓練了備城門士,訓練專業的劍盾精銳,而不是依靠城中臨時征召的市民農兵。

有城墻作為牢籠,農兵市民還能夠遵守一下紀律。

若是出城野戰,根本難以成軍,沖出去可能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