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距離產生美和畏懼

曾經屬於齊國的膠州灣,如今是一座典型的類殖民城市。

殖民不是什麽很後世的詞匯,武王伐紂東征分封,建城以分國野,也就是一種古典殖民手段。

在膠州灣最狹窄的夾口處,兩座石制的炮台堡壘建築控制著出入膠州灣的水道,沉重的鑄鐵炮密布。

堡壘內是城市的核心區,這是軍事區,一旦被圍困,這裏將可以利用海上的補給堅守。

足夠的鐵炮和堅固的城墻,只要駐守千余軍隊,便足以支撐半年甚至更久。

堡壘外面,是因為貿易而發展起來的城邑。

齊墨之戰後,膠州灣周邊三十裏內都歸屬於墨家統治,作為當年交出齊西南諸多城邑的交換。

因為墨家不承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法理,所以也就不承認膠州灣的土地歸齊侯所有,而是歸九州諸夏萬民所有,故而割讓之後並不給齊侯租借費。

但法理歸法理,實在的利益還是要講,齊墨戰爭之後墨家的實力還不足以完全挑戰舊秩序,所以為了安穩,每年會給齊侯一筆錢。

這不是租借費,而是“為齊國民眾購買鐵器以利民生贊助費”,本質上其實就是給點錢讓齊侯不至於極力反對,但說法大為不同。

三十裏之內的統治早已經本土化,民眾分配了土地、移民並屯組成了便於統治的村社、普及了村社民選、完善了兵役勞役制讀、也完善了最簡單的教育體系。

每年都會有大量的齊人逃亡至此。

有舉家從陸上跑來的,有乘船跑來的,也有一些人口販子販運過來的。

城邑的中心在後世的青島市區,這裏原本就有個漁村。

這些年隨著齊國的反動變法再農奴化和泗上工商業的發展,使得膠州灣這裏成為了一個十分繁忙的港口。

齊國貴族們的棉花、糧食、蠶絲等,沿著河水運送到港口,再在港口裝船,運送到泗上。

再將泗上的棉布、絲綢、璆琳、鐵器、蔗糖、陶瓷甚至軍火,運送到膠州灣進行貿易。

從膠州灣到淮河口,是此時相當繁忙的一條海運路線。

兩方經濟政策的互補性,催生了膠州灣的繁華,越來越多的人逃亡到這裏,或是在船上做事、或是做小生意。

十余年的時間,一群新興的市民階層便已出現。

人種又無區別,方言頗為相近,墨家在泗上的那一套文化也很快成為了膠州灣三十裏之內的主流。

膠州灣地區如今已經沒有泗上組建的駐軍,而是由本地服兵役的人組成了軍隊。

一個標準的步兵旅,一個騎兵連,外加五百名海員組成的舟師。

此時大戰的陰雲籠罩,城邑內的報紙上每天都會有諸多宣講鼓動的話語,但是膠州灣這裏還未開始全面動員,退役老兵依舊在家中,只是做了登記但卻沒有開始征召。

七月的一天,城中某處熱鬧非凡,本地的豪強林鯨正在舉辦酒宴,以慶祝一件大事。

林鯨也是一個逃亡過來的人,但他一開始不是逃向膠州灣的,而是後來遷徙過來的。

他最開始逃亡的方向是蓬萊,那裏也是墨家控制的港口,是通往燕國、箕子朝鮮和朝鮮半島部落的重要港口。

當時他逃去蓬萊的時候,窮的連身衣裳都沒有。

知道他底細的人很少,但若知道底細,倒和許多在膠州的豪強富戶的經歷相似。

事實上他原本是夜邑人,有名有姓,是個落魄士人。

年輕時學過劍,乃是市井間有些名氣的俠客,後殺了人,被仇家追殺,自己跑去了萊地墨家占據的港口,當了一名海員,主要是跑萊地到遼東的貿易。

做了一年,結果就出了事,遇到了大風,船沉了。

他和七個人漂流到了海岸。

他既混過市井、當過遊俠,在眾人之中也有威望。

也是運氣好,遇到了個守株待兔這樣的事,他們這八個人竟然在海岸遇到了一頭擱淺的短肢領航鯨,足有五六千斤重。

那幾年泗上工商業發展急需大量的照明的鯨油,蓬萊等地又常見鯨魚在近海,捕鯨業在墨家占據的萊地有很多煉油作坊。

那時候都說,運氣好出海捕鯨若是捕到了一頭,數年不愁吃喝,雖然風險大,可也有不少勇悍之人做。

林鯨這八人的運氣當真太好,八個人便割了鯨油就用土陶熬制,最後遇到了一條過路的船,竟是回到了萊地。

一夜暴富,林鯨便抽了個姓,給自己起了這麽個名字。

有了第一桶金,他便回到了夜邑,殺了自己的仇人,又在市井糾集了三十多名不事生產的市井人物。

回到萊地後,便買了些貨物,前往箕子朝鮮售賣。

名為售賣,實則人多便賣、人少便搶。

這三十多人推他為首領,互相結義為兄弟,在遼東深山中作出了好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