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必然之路(下)(第2/3頁)

不是說齊國現在不能戰鬥。

就現在中原這個局面,把趙國刨除,魏、韓、齊三國最能打的其實是一直悶聲不敢卷入戰爭的齊國。

但這種經濟狀況只能維持,一旦有一次戰敗,就可能是萬劫不復,內部外部的矛盾就可能全部爆發出來。

不是齊國想這樣走,而是齊國的統治基礎是貴族,又距離泗上太近,不得不這麽走。

貴族需要錢,因為泗上的那些手工業品要用錢買,可他們家裏沒有金礦,變不出錢。

怎麽辦?只能選擇從封地入手,而且只能選擇兼並土地經營對外出口糧食棉花等,要是靠著以前那種勞役地租井田制度,貴族就得吃屎,就得過上遠不如泗上一個小作坊主的生活。

田氏需要貴族的支持,庶農工商再怎麽籠絡,也比不過墨家的道義更符合他們的需求和利益,既然這樣還籠絡個屁,不如把精力用在自己的利益同盟上。

田氏需要軍隊,需要集權,那麽就需要錢,需要軍費,需要軍官階層,需要貴族支持。

田氏不想讓國內的貴族走他們當年走過的路,那就得將一些大城邑籠絡在自己手裏,那些邊緣地區不如完全交由貴族控制。

貴族不是沒有從奴私兵,可這點從奴私兵已經完全不能和中樞對抗了;但反過來中樞的常備軍軍官和中樞官員又都是貴族出身,田氏也不可能對貴族采取極為激烈的手段。

這是當年齊墨戰爭時候上一任齊侯就定下的大略,一直不變,於是發展成了這般模樣。

雖然畸形,但卻足以吊打燕國。

可齊國卻不敢亂動,因為對外開戰墨家不會允許齊國擴張,這就使得齊國陷入一個詭異的悖論之中:齊國理論上可以打得過魏、韓、燕、衛;但齊國對這四國任何一方下手墨家都會背刺;魏韓燕衛打不過齊國,而齊國打不過泗上,於是齊國在不能打得過泗上之前也永遠打不贏魏韓燕衛,所以實際上齊國誰也打不贏。

泗上的商人、作坊主、手工業者對於齊國的態度也很微妙。

泗上的糧價很低,可以供養大量的城市人口,當年萬民制法否決了對進口糧食增加關稅之後,實際上墨家已經背棄了小農的利益,工商業者很高興。

可齊國每年賣出去的貨物讓工商業者又很不高興,大量的農夫被禁錮在齊國貴族的封地上,泗上整天缺人,缺的使得鐵軌、蒸汽提水機等等但凡能夠省人工的技術只要出現就會被用上。結果齊國大量的人口還在給貴族們無償勞作,甚至還不準遷徙逃亡。

大量的農夫被禁錮在貴族的封地上,農夫一個錢都沒有,啥也買不起,本來能賣出去十匹棉布結果只能賣出去三匹,這使得工商業者們大為不滿,而且齊國又近,泗上的工商業者們整日叫囂對齊開戰。

泗上的工商業者是看著墨家被適修正後的那一套道義長大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們很清楚一旦土改會擴大多少市場,農夫得有自己的余糧才能買東西。

所以這就導致泗上經常性地指責齊國不義,要求齊國變革;齊國深恐墨家下一步就要北上,因為不能改革。

懷揣著利天下之心的理想主義者們,認定齊國的政策是害天下。

懷揣著求利之心的工商業者們,認定齊國的政策是他們的貨物不能賣更多、雇不到更多的雇工的根源。

對於糧價過低不滿認為的農夫們,認定齊國的政策是糧價過低的根源。

能夠把泗上近乎所有的階層都得罪了,齊國也算是諸侯之中的第一份兒,哪怕是楚國都因為和泗上的經濟聯系沒有那麽深的緣故還不至於說人人喊打。

相反田氏知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改革下去很可能完蛋,還不如繼續深化反動變革加強貴族力量一致對外,擴大軍備,壓榨庶農工商。

結果墨家先攻楚,這就使得齊國更加的緊張。

泗上之前的局面,是只要在泗上三百裏之內作戰,諸侯國沒有一個能單獨戰勝墨家的。

哪怕是諸侯聯軍,只要墨家堅守選擇內線作戰,諸侯聯軍也無可奈何。

而且諸侯之間又不是鐵板一塊,墨家搞縱橫之術擴大諸侯的矛盾,使得諸侯也難以齊心。就像是秦國一樣,秦國國君又不是禮法主義戰士,放著西河不去奪,卻派兵數萬耗費無數來打泗上就為了天下大義?

可現在墨家對楚開戰了,一直盡可能不招惹墨家的齊國率先坐不住了。

如果墨家占據江漢地、吳越地,再給墨家十年時間,諸侯就算是鐵板一塊,只怕也無能為力了。

而齊國距離泗上這麽近,又向來被墨家指責不義,之前一直盡量避免戰爭的田氏明白,這一仗自己再不出頭,自己就完了。

魏國已經廢了,野戰軍團被東西對進的放血戰術給放光了;趙國有河套之憂、中山之敵,不可能挑起來反墨的大旗;指望秦國不如指望燕國都還能現實點;韓國沒資格挑這個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