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列陣

對於這一戰,越國王族貴族們悲觀失望者極多,都在想辦法為自己謀一條後路。

很多人想的就是讓艦隊在前面拖延下時間,趕緊投降楚國,趁著現在道路還通,放棄在越國的一切,攜帶金銀珠玉逃亡楚國。

大家都是貴族,總歸還有一樣的敵人,楚國應該會接納,而且還給了楚國一個占據越國的法理。

可越王翳並不想逃。

他這一輩子從野心勃勃淪落到守冢之犬勉力維持,一切都是因為墨家在泗上崛起。

越國從勾踐時代北上稱霸的夢想雖然早就破滅、雖然早就實力不濟、雖然早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可終究是在他的手上表露出來的。

他恨,所以他想一戰殉國,無非是死。

當年夫差被俘,勾踐給過夫差機會,還可以給他百戶之民,可夫差仍舊上吊自殺了。

自己縱然沒有先王勾踐之勇之謀,可他也不想去楚國做個臣子。

面對著這種失敗絕望的情緒,越王翳只是揮手道:“盡力而為吧。”

胥蠋告退,越王翳擦拭著自己的銅劍,嘆息一聲。

……

五月初五。

長江口。

微東南風,水卻向東。

萬裏無雲,江面無霧,一大早便鼓聲咚咚,沿江呼喝。

墨家是攻方,越國是守方。

墨家的水師將船隊布成了一個右寡而左倍的陣型。

十七艘大型樓船中的四艘部署在了右翼,也就是江水上遊的方向。

右翼的四艘大樓船不是成平面一線的配置,而是縱隊成型,用以掩護右翼。

各色小船遊弋在四艘樓船的後面。

中軍有樓船八艘,一線鋪開,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後,其余小的帆槳船跟在後面。

左翼是剩余的五艘樓船,前面三艘,後面兩艘壓陣。

布陣談不上知己知彼,最多算是揚長避短。

這是一個明顯的借風而棄水的陣型,作為主攻一方,很難在越國水師的前面搶到水文上遊,因為墨家的樓船更大一些,行動略微緩慢。

所以放棄了水文上遊,而爭取上風向。

其目的也是中軍對抗,以左翼擊潰越國舟師的右翼,依靠左翼的樓船搶占上風向,切入到越軍中軍,形成包抄。

大船在前,一個是為了接戰之前可以發揮一下火炮的優勢。

另一個就是因為樓船過大且有撞角,而且居高臨下,所以越國要麽派樓船對抗,要麽只能派出小的帆槳船避開樓船的沖撞,從一字排列的樓船的縫隙中切入到後面。

以樓船作為天然的分割物。

因而布陣便是大船在前,小船在後,以大船為中心,有點類似於車戰之陣中徒卒在後的布置:一旦越船穿插進來,墨家的小船就要圍繞著大船展開戰鬥。

這種布陣的意圖很明顯,但往往越明顯的意圖越容易達成,奇謀詭計那是戰略上用的,臨陣之時靠的還是陣型對抗和對稍縱即逝的戰機的把握。

除了這些很明顯的意圖外,墨家這是準備全殲越國舟師的陣型,因為這種情況下越國肯定是要搶水文上遊。

越國必要防止有兵力優勢的墨家舟師在右翼搶占上遊,從而形成順江而下的局勢。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墨家舟師的左翼搶到了上風向,並且完成了對越國舟師的包圍,那麽越國舟師連想要戰敗潰逃的路都沒有。

這也正是墨家的目的,這一戰不是為了此時滅越,而是為了徹底毀掉越國的水軍,從而徹底控制長江,為下一步攻楚做準備。

江面南側。

樓船上,大夫胥蠋側耳傾聽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鼓聲,平展著雙臂,等待著自己的從士給自己穿戴好花了大價錢從泗上買來的鐵甲。

這是水戰很有用的裝備,尤其是混戰的時候,往往能夠救命。當然,價格也很昂貴,據說貴族們買這一套甲的價錢,足夠泗上訓練兩個武騎士或者六個輕騎兵或者三十名持槍的方陣火槍手。

“聽到了嗎?鼓聲很有章法。”

身邊的從士精於水戰,靜下來傾聽之後道:“是的,很有章法。正在緩緩靠前,槳手們在保存體力。”

“他們的吃食很好,有糖,有豬油,有魚。長久作戰,我們的槳手劃不過他們的。”

胥蠋笑道:“你忘了,他們還有銅炮。臨江水戰,曾經弓弩最佳,現在看來並不是了。”

從士問道:“君子以為,此戰我們會勝利嗎?”

胥蠋搖搖頭,然後很堅定地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無非死爾。”

穿戴整齊後,他和幾名貼身的從士登上了樓船頂部,這邊的鼓聲也開始敲擊。

鼓聲敲擊是在指揮槳手的節奏,該快的時候快,該慢的時候慢。

拿出昂貴的銅錯金外殼的望遠鏡,胥蠋看著遠處的墨家艦隊,觀察了好半天,喃喃道:“很有章法,不快不慢,一直在保持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