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濟水畔

城中舉起白旗的時候,已經集結準備接下來進攻的魏韓聯軍發出了陣陣歡騰的叫喊。

他們的士氣已經低落到了極點,從未見過城墻塌陷還能繼續堅守的城邑,這個月以來的多次進攻都付出的極大的代價。

按照正常的演化,火藥出現和幾何學的發展,必然是攻方先優、隨後發展守方優勢、最終又從新攻方優勢。

墨家這邊越過了自然演化,這種守城技術是魏韓從未經歷過的。

每一次進攻付出的人命不多,但只要到一定程度,攻城的那邊就會退下去。

許多士卒看著城墻上舉起的白旗,心有余悸,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白旗揮舞了數次之後,他們才確信城中的人的確想要投降,舉白旗是菏澤會盟時候提出的意見,不管各國想不想認都已經明白旗幟中的含義。

這一場攻城戰,更使得魏韓聯軍士卒越發確信:墨家守城,難以攻破。

城中的戰鬥還未結束,貴族區和宮殿區那裏還在流血,但對於整個新鄭城的攻防已經沒有了意義。

魏韓聯軍不會入城後屠殺,一個是當年菏澤會盟之後墨家定下的底線:為了這個底線,墨家可以把墨者拼幹凈以維系這種“理所當然”。

再者也是因為韓國魏國是為了占據鄭國作為本土的,隨著時代的進步和技術的傳播,戰爭的規模越發擴大,人口極為重要。

既要作為本土、甚至於準備遷都於此,自然不會搞大屠殺這種事。

公叔痤示意魏國不要殺人,以留下城中的“刁民”,為韓國制造麻煩。

韓國則想要把都城遷過來,有些樣子還是要做一做的。

城中,民眾在墨家的組織下沒有成建制地潰散,而是集結在一起,等待著魏韓聯軍入城。

他們組織在一起,也是為了防備出現什麽意外,一旦出現意外也好能夠抵抗。

……

新鄭陷落的那日。

濟水南岸。

幾名泗上義師的工兵軍官正在河邊用一些堪堪可以稱之為“儀器”的工具測量著河面的寬度。

一個簡單的望山一樣的支柱上,定著一個直角尺,望山的一端對準了河對岸的一塊石頭。

直尺的下面垂著一塊鉛墜,利用重力讓鉛墜上的線筆直向下,再調整望山尺的角度使之垂直於地面。

在相距三十米外的地方,還有一個和那一個望山一模一樣的工具。

遠處的工兵眯著一只眼睛,對著直角尺讓副望山調整一下角度,副望山的上面還有一個簡單的量角尺。

這是一種泗上工兵常用的工具,需要三角函數表配合就可以迅速測量出河流的寬度、敵人的距離,這是炮兵和工兵軍官都需要掌握的技巧。

那些用來測繪山川河流的人,技術最為熟練,除了用太歲星的衛星定位經度之外,這種最基本的三角測量法也是必須要熟練掌握的。

墨家既然慕禹,那麽這些據泗上最近的傳說是大禹當年治水用的工具當然要掌握。

軍官們看著量角器上的角度,翻看著去年剛剛修正過一次的三角函數表,記錄下來。

現在正是濟水的枯水期,濟水是距離泗上北側最近的一條河流,水文特征早已掌握。

工兵們接到的命令,是要搭建起來幾座浮橋。

浮橋這種東西諸夏早已出現,上溯到文王時候,就有“造舟為梁”之語,梁即為橋。

這一次墨家算是集結了整個泗上所有的“技術兵種”,近乎大半的炮兵、大半的工兵都要參與到這一次對魏韓的“膺懲”之戰中。

對面的魏軍選擇了沿河列陣,幾座之前建造的橋梁也不敢焚燒,因為一旦焚燒要擔上“戰爭罪”的名聲,墨家早已表示這樣的罪行會簽發誅不義令,當地的貴族大夫不敢冒險。

而在濟水以南,這裏是墨家經營了二十年的地方,後勤補給充足不說,因為這裏特殊的經濟地位,道路交通也算是天下之最。

天下之中的陶邑、天下手工業最發達的泗上,聯通北方的重要通道,以及大量的逃亡人口轉化的勞動力,都使得墨家可以在內線作戰中集結一支魏軍所難以想象的巨大後勤壓力的軍隊。

這裏是看似最容易渡河的幾處之一,魏軍選擇沿河修築營壘,一共集結了大約一萬五千的農兵,這就是魏軍在這邊的全部力量。

若是對齊開戰,附庸的衛國是可以提供一定的兵力的,但現在魏國不允許衛國參與,以免墨家找到借口。

一萬五千名農兵根本難以守衛,野戰也不可能獲勝,尤其是泗上義師這些年未嘗一敗的名聲,都給魏軍這邊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可沿河築壘也是魏軍此時最好的選擇,因為墨家展示出的強大的攻城能力,使得據城而守的想法早已被拋棄。

濟水之南的營地內,旌旗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