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敵在蕭墻內(上)(第2/2頁)

真假不知道,但就現在而言,鄭君乙明白自己這個傀儡的位子只怕也快做到頭了。

齊國開了個田氏代齊的好頭,各國貴族自然是有學有樣:若是春秋時代,弑君的事也有,然而弑君的基本上都被各國聯合起來搞死了,現在田氏代齊,各國不但沒有討伐,反而是魏國出面和周天子為田氏要來了名分,那貴族們還有什麽可怕的?

田氏做的,我駟氏便做不得?

再者而言,當年駟子陽的確是反楚的,甚至導致了大軍交戰之前,鄭國人的集體消極對抗,尚未開戰就全都跑路跑到城中等著投降的事。

但隨後楚國大梁城之戰一敗塗地,死了一大堆執圭之君,甚至中樞大臣,楚國選擇縮回去舔傷口。

鄭國政變後,本來是親楚派的其余六穆反出都城,那時候也不可能投靠勢弱舔傷的楚國,只能投靠魏韓。

而當年六穆親楚,也只是為了對抗駟子陽。駟子陽那是為了給鄭國找一個崛起的機會,他可不是親晉派的,要知道他上台的合法性就源於他一直主張“復仇主義”對韓開戰,利用魏楚韓的矛盾想要找出一條復興之路。

現在楚人若是入城,駟子陽余黨肯定會投靠楚人,這一點鄭君乙清楚。

而投靠楚人之後,駟子陽余黨勢力更大,民眾呼聲也高,取而代之也非難事。

如果主導援鄭的是墨家,那就更不消說。

鄭君乙心裏不是沒有過一絲愧疚,尤其是剛才面對宗廟的時候,心中難免會想,自己這麽做是不是對不起先祖。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今天走到這一步,都是墨家和駟子陽余黨逼得。

如果墨家不是大肆宣傳那些泗上的奇怪道義,什麽平等,什麽權利之類,他又何必擔心民眾將來反叛?

如果駟子陽余黨不是邀買民心,欲要勾連楚國,當年犯上作亂讓他做傀儡,他又何必擔心將來鄭國也出現田氏代齊之事?

越是這樣想,鄭君乙越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做的大義凜然,做的被逼無奈,做的坦坦蕩蕩。

最後在心中念叨了一下自己這麽做的無奈之後,鄭君乙來到了城頭,就在自己的心腹之人居多的地方,發表了自己的演說。

演說的內容無非還是那麽幾句話。

無非就是當年駟子陽余黨政變,自己無奈之下被推為君,本想著學習一下楚國白公勝之亂時候的王子閭寧死不從,舍生取義。

但是卻想到了墨子的話,墨子說當年王子閭做的算不得仁義,有能力就上以救助萬民;沒能力那就隱忍以為將來掌權除掉白公勝雲雲。

所以他隱忍了二十年,就是為了等來這一天,誅殺掉真正的亂臣賊子駟子陽余黨。

慷慨激昂之後,只靠這些大義肯定是不足以說動所有的人,於是他又說了一下更為具體的利益。

眾人不知道他的打算,除了一些心腹。

還有一些“君子”真的以為魏韓是因為鄭國弑君的事才來討伐的,所以相信一旦君侯起事誅殺了駟子陽余黨,那麽魏韓就會撤走繼續保留鄭國的存在。

有此基礎,鄭君乙便道,凡是立下功的,下大夫升中大夫、下士升中士、中士升上士、庶民則可以提升為士。

這番言辭後,他的心腹們歡聲雷動,卻也有一些受到了墨家宣揚的農兵不解。

按他們所想,每升上去一個士,就得有人為這個士幹活。

貴族是貴族,地主是地主,這不是一回事。貴族的貴,源於擁有封地之民的封建義務和勞役地租,自己經營土地致富的那叫暴發戶配不上貴族,哪怕是士那也是最低級的貴族,是有封地管轄權和庶民控制權的。

既如此,土地既然已經要分給民眾了,那麽哪裏還會有什麽士和大夫呢?再說就算土地有,那麽誰去土地上幹活呢?

有膽大的剛剛開言質問,就被鄭君乙身邊的心腹和那些早就對墨家的宣傳政策不滿的貴族們斬殺,定罪為擾亂軍心。

甲士們是這裏的支柱力量,都是從於鄭君的,於是點燃了火焰升騰起煙霧,打開了城門,又在城下布陣以防城內的人發現情況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