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以防萬一

幾日後,適問了問皇父鉞翎的近況,書秘只道:“暫時並未有死志,只是越發消沉,原本還能與我們對罵辯駁,這幾日大約心如死灰,只是聽著,目瞪口呆地聽著,並不反駁。”

“巨子,這樣羞辱他,難道就不怕他自殺嗎?”

適搖搖頭,回想著這些年和皇父鉞翎打交道的一切,淡然道:“他就不是一個重義輕生的人,只是萬念俱灰自知無能無力時候欺騙自己,卻不想騙的連自己都信了。”

“我可不希望一個把自己騙的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為了所謂天下大義的人,送到審判台上。”

正說話間,外面通報,說是六指來了。

待進來後,便就坐下,六指意氣風發,適便讓書秘拿過來地圖,問道:“昨日會上,參謀部制定的以防萬一的計劃,整體上你是支持的,但也提出了不少看法。後日還要繼續討論,你說說你的意見。”

兩個人相識的及早,但也不以先生弟子相稱,不過說氣話的時候仍舊有幾分先生弟子的滋味。

參謀部昨日給出了以防萬一的作戰計劃,也就是萬一魏楚韓確定出兵,如何打好這一仗。

現在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但並不能確保魏楚韓齊那邊一定會按照泗上這邊構想或者逼迫的那樣去做。

這種大規模的戰略已經不再是戰術,六指如今既然作為軍團統帥,思考一些問題的時候,已經可以站在更高一點的地方去看。

參謀部那邊作出的戰略構想,大體上就是一個口袋陣,而且是一個綿延數百裏的以退為進的鉗形攻勢。

曾經六指作為旅帥師長的時候,只需要考慮戰術,但如今卻要考慮更多的戰略。

他明白適想要問什麽,也明白自己應該回答什麽,便道:“整體上我是支持的。”

“魏楚韓如果分進合擊,那我們自然可以從容應對,而當年對齊一戰給他們留下的陰影,他們也不太可能選擇分進合擊。”

“如果魏楚韓合兵,那麽進攻方向只能是……”

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地圖上睢水、丹水的方向道:“只能是諸侯合兵於大梁方向,沿著丹水睢水向前推進。”

“宋國皆平原,唯有如此才能支撐大軍決戰所需輜重。”

“以各國對我們的了解,這一次若真的想要和我們打一場大仗,他們合兵之力至少要十萬戰兵。十萬戰兵,又需要近二十萬後勤,需要動員衛、陳蔡、雍丘、河東之民,方可以達成。”

“就算有心出兵,會盟勾心鬥角、動員農兵準備,都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這一年的時間我們可以做好充足的準備。”

“施政上,可以快速地在宋完成土改,使得民眾得利,心向我們。”

“軍事上,他們準備的同時我們也在準備,楚國不敢出全力,因為我們的舟師強於楚人,楚國在淮水長江一代定要采取守勢。”

“菏澤方向,我們修築了極多堡壘,而且距離楚地太遠,後勤不易且一旦攻擊不利我們反攻陳蔡,楚國都不會允許主攻方向是菏澤、陶丘一線。”

“種種原因,他們能夠選擇的進攻方向,能且只能是沿著睢水、丹水,奪商丘、桑林,逐步靠近沛邑、彭城。”

這一點既是六指的想法,也是參謀部的想法,更是墨家上層一致的看法,各種復雜的局勢以及諸侯不可能齊心的前提下,合兵一處不會出現把背交給別人。

後勤壓力之下,沿著睢水、丹水向東推進,算的上是最穩妥的辦法。

分兵合進,且不說害怕泗上利用機動優勢各個擊破,就是楚魏韓齊之間要是蔔互相掣肘就鬼了,友軍有難不動如山,這才是諸侯聯盟的常態。

六指再度指著商丘異動、沛邑以西的方向道:“參謀部的意思,就是我們在南線堅守碭山、符離;北線堅守菏澤陶邑一線。”

“諸侯聯軍出動,耗費巨大,必求速戰速決,否則明年就要鬧大荒。我們便利用這種心態,放棄富庶的商丘一線,誘使諸侯聯軍突入到單父以東。”

“一則宋國城邑不可堅守,二則節節抵抗只是徒增傷亡,倒無意義。”

他的手在菏澤、單父、碭山一線略微一劃,說道:“諸侯看似是平推一線,實際上卻已經陷入了我們以退為進的陷阱。”

“諸侯聯軍主力進至單父,則我們只需要將主力跳到北線,沿濟水直撲黃池、大梁,利用空間換來的時間,以及我們的行軍優勢,只要兵鋒直抵大梁,那麽諸侯必退。”

“其一,黃池、濟陽渡,那是韓、衛兩國補給重地,兩地一破,後勤不足。”

“其二,若諸侯合兵,大梁必為諸侯後勤給養調撥之地,大梁城當年是我們幫著修的,極為好破,只要攻取大梁、截斷鴻溝,那麽諸侯的整個後勤都要被我們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