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共商大事(第2/3頁)

適覺得等量勞動交換以至於市賈不二價的想法,是標準的空想,但他們自稱的真正平等派倒也沒有錯,但是這麽搞不行,也不符合此時市場無限、土地無限的情況。

那場大辯論之後,農家看到了一條新路,也就是泗上那邊的村社合作制的路,他們便將大量的精力放在了泗上之外,希望通過宣講從而越過泗上認為必須要走的過程。

因為之前是有公田制度的。

詩曰:噫嘻成王,既昭假爾。率時農夫,播厥百谷。駿發爾私,終三十裏。亦服爾耕,十千維耦。

這種井田制下的集體勞作,在村社中仍舊有很強的殘余,既然這樣,是不是可以直接跳到泗上這種模式?

譬如在村社中宣傳鼓動,直接發動暴動、利用宋國大量失地農民集結於城邑的現實,直接暴動奪權,通過刺殺貴族、武裝農夫的方式,一步到位。

對此,農家和泗上是有過溝通的,但泗上的態度很明確,提出了嚴厲的批評,一度鬧的農家和墨家之間的關系很不愉快。

適也苦心孤詣地和農家學派的領袖許析談過,說泗上的情況是不可復制的。

其一,墨家在起事之初,就有四五百集結了天下精華的底子。

其二,當年魏楚爭霸、齊越相爭,為墨家在泗上發展提供了足夠的空間。

其三,墨家是先解放了大量的自耕農,分給他們土地之後,再逐步利用利誘使他們選擇了合作制度。

其四,依靠少數人陰謀刺殺之類的辦法,並不能夠解決問題。

泗上的意見是既然現在泗上已經開始了建設,不如農家的人在泗上一同合作,依靠泗上的軍力物力,逐步發展。

但農家的人並不同意,他們認為時機已經來臨,在宋國完全可以幹出一番大事,對天下農夫懷有極大的幻想,認為他們振臂高呼必然雲集響應。

泗上則認為農夫被困於土地上,數百年的制度之下,他們的見識注定了不可能一呼百應,這純粹是空想。只能通過泗上模式,利用政權建設和軍事武裝,一點點轉化發展。

而且對於農家在奪權之後的計劃,墨家也全然不同意:重農抑商,標準物價,甚至於反對靠近泗上的大量經營性的大片土地。

雙方的分歧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其實總結起來就是個很簡單但卻無法解決的分歧。

即,墨家所謂的九重樂土之說,就宋國泗上附近這種模式的一重,是不是可以直接跳過去?

包括土地兼並經營、工商業雇工發展謀利種種,是不是一定要經歷?可不可以直接一步到位,利用村社公田制度的殘余,直接跳到土地歸民眾集體所有的這一步?

舊時代有苦難,新時代也一樣。

就像是那些因為失去土地被迫逃亡泗上的農夫一樣,問問他們,喜歡在城邑做傭工嗎?他們當然不願意,他們更希望有一份自己的土地。

甚至於不少人感慨:還不如回到禮法時代呢,最起碼那時候自己還能安穩地做個農奴,耕種公田之余還能保障自己的土地所有,土地不準售賣。

到現在,田畝變革,宋國的土地可以買賣了,富者阡陌相連、貧者無立錐之地,沒得辦法,只好逃亡泗上來做工開墾。

農家看到了這種苦難,也從之前的苦難中吸取了教訓,震聾發揮地喊出了十足空想的“市賈不二價、勞動量為等價物交換、土地歸天下人所有耕者有其田”的口號,然而注定了他們的口號是要失敗的。

而且稍有不慎,反倒會被君王利用,成為重農抑商的思想來源。

之前農家在宋國發展迅猛,甚至於提出了自己的政治口號。

即取締當年為了宋國將來內亂的君子院和庶民院之別,所有人都可以推選賢人按照人口比例進入詢政院;土地歸屬於全體宋國民眾所有;限定最高物價;甚至極為激進地喊出了一個“在真正平等之下國人共政的土地公有的宋國”的口號。

論起來如今墨家的思想和農家的思想,看似很像,實際上早已經分道揚鑣,墨家現在是寧可走最殘酷的現實,也不走看似美好沒有物質基礎的空想,並且一直在論證這一重樂土發展的必然性。

只聽口號,似乎和墨家很像,但考究細節,又全然不同。

原本農家的計劃,是利用戴氏和皇父氏的矛盾,趁著詢政院重選的機會,一舉奪權,實行變革。

然而事起突然,農家的計劃旁落,墨家既然選擇了動手和出兵,農家也立刻響應。

因為墨家不準備直接管轄宋國,加上宋國的局面造就了大量的支持農家的人口為基礎,所以這一次農家在宋國的勢力更加牢固。

墨家的想法,則是既然農家在宋國的勢力已成,那麽宋國的局面就要分開來看。

靠近泗上的地區,萌芽已經出現,而且迅猛發展,舊制度所剩無幾,而且為泗上源源不斷地提供糧食、廉價勞力和原材料,宋國東部是不能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