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戰略與戰術(下)

正如火藥的出現改變的城防體系和諸夏的築城考工,新式符合幾何學九數和理性的城防也將帶來戰爭模式的改變。

討論的多了,這些在戰場上殺出來、在軍校中學出來的師級幹部逐漸開始琢磨到了這種戰爭模式的變化。

彭城軍團的主帥便道:“若是使得各國在邊境地區修築新式城邑,我們就不得不考慮諸侯援兵的問題。”

“依舊是拿五年前對齊戰爭做例子,假使當年齊人已經在汶水、濟水方向修築了堡壘,我們暫時攻不下來,就會給臨淄以喘息的機會,集結軍隊。”

“同樣,在外線作戰,我們必須要考慮後勤,不能說直接繞過堡壘,那樣我們就會置於死地。”

“孫武子言,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入人之地不深者,為輕地。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諸侯之地三屬,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衢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行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圮地。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眾者,為圍地。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是故散地則無戰,輕地則無止,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絕,衢地則合交,重地則掠,圮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

“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若是不管後方,直插臨淄,我們便要陷入死地。死地需戰,然而若是臨淄也是這樣的城防,我們至少也有準備半年的攻城時間。”

“到時候,我們欲戰而不得,除非齊人癡傻竟要出城與我們野戰,否則各地貴族合兵以援、諸侯出兵幹涉,我們也只有退兵一途。屯兵於堅城之下,久攻不能,此兵之大忌也。”

這也的確是個問題。

泗上一直以來的假想敵,就是天下諸侯,而且向來認為真正大戰的時候,天下諸侯必然要一起幹涉泗上。

齊墨戰爭是取巧之戰。

當時魏趙翻臉、中山獨立、魏楚開戰,泗上確信各國都不可能幹涉,於是才直插臨淄,迫使齊軍退兵。

如果沒有這樣的外部環境,那樣用兵是絕對錯誤的,甚至是會讓泗上的局面毀於一旦的。

不能夠把希望都寄托在敵人的內部矛盾中,可以利用,但卻不能作為常規經驗。

彭城軍團的主帥所言之事,就是泗上將來可能要面臨的大問題。

如果是堡壘對堡壘、類似於後世長平一樣的對峙戰,其實是殲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對抗一國尚可,對抗諸侯聯軍就是錯誤。

泗上在戰略上的構想,必然也只能是長途奔襲打會戰野戰,繞到外線殲滅敵人有生力量。

一旦齊、魏、楚、韓經過碭山一戰,在中原的要路上修建幾座堡壘,卡住交通線,那就大為不妙。

六指見眾人也都想到了這一層面,便道:“其實這麽想是正確的。”

“但是,巨子的意思是這樣的。”

“我們的動員體制和制度,決定了我們可以動員相較於二十年前來說更多的部隊。”

“那麽,這些城邑的作用就要發生一些變化。這種變化是我們必須要弄清楚的。”

“以我們熟練的攻城法,在炮兵占優、步卒五比一的比例下,是可以在一個月內攻陷這樣的新式城邑的。”

“但是,攻城這種事,精銳的野戰部隊和二線的動員士卒其實相差不多,最多也就是組織一些精銳的先登營。”

“因而,如果以後作戰,我們的動員體系可能就會是一種常態。”

“作為主力的幾個野戰軍團,負責穿插和會戰野戰,而二線部隊負責駐守後勤線、圍困城邑。”

“同樣是新式的城防,意義卻多不同。”

“假使臨淄和平陰的城防體系一致,那麽平陰和臨淄對於我們的意義是一樣的嗎?”

“平陰可以視為一個齊人集結前出的兵營、一個卡在交通後勤線上的支柱。但臨淄,卻是齊國的都城。”

“我們通過這一戰,要證明一件事,即便是新式的城防,我們依舊可以在一個月內攻下,只有證明了這一點,我們便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二線士卒監視我們前進路線上的城邑,圍而慢慢打。主力直插敵人必救之地,圍城而打援,或者不惜代價在短期內攻陷都城。”

“若敵人不救,我們可以攻下;若敵人救,我們便可半途而截擊之。”

“諸侯援兵的反應時間,快了說三個月,慢了說半年,這半年時間,二線部隊足以用我們的攻城法攻下那些交通要道的城邑,到時候就換做我們守而諸侯援軍攻。”

“以三個月為周期,我們只要能夠做到兩點:其一,三個月內二線部隊可以攻取交通要道的新式城邑並且據守為己用;其二,我們的主力可以直插敵人都城,圍困攻擊。加上二線部隊固守的時間,我們主力部隊的作戰周期最多是半年之久,只要半年能夠攻下城邑、擊潰援軍,那麽我們就可以獲勝。如果半年之內不可以,那麽我們就要處在不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