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盟約

庶俘羋點點頭,他在高柳的時候見過不少這樣的士卒,高柳那地方民風頗為彪悍,後來還出過邊堡搶劫商隊這樣的事,那樣的人他見的多了。

勇敢,桀驁,喜歡彰顯,但也正是這個原因,比起那些正規的武騎士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庶俘羋也明白自己壓力挺大的,就像是軍團代表所說的,紀律是紀律,信服是信服,他們這些騎兵和步卒以及武騎士不一樣,需要個人的勇武,因為常常需要承擔一些偷襲追擊放火劫殺的任務。

要是在高柳,自己也用不著表現什麽,自己當年做連長的時候,在勇士頗多的高柳也是膽大手段高的一號人物,沒有不信服的。

可到了泗上,終究不比那裏。

他略微琢磨了一下,便道:“我一定做好。”

軍團代表笑了笑,又道:“這我是可以相信的。回去好好準備,可能很快就要打起來了,對你們的期待,我就一句話:不要不接到命令擅自沖鋒就好。”

這是最基本最簡單的要求,可真要是做起來很難,以往交戰的經驗就是能夠做到面對火炮襲擾不擅自沖鋒的部隊就算是一支強軍了,尤其是騎兵更是如此,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

庶俘羋笑道:“短時間內,怕是難。”

“不難的話,要你們這些旅帥做什麽?你以為旅帥就是誰敢帶頭沖誰就能當的?”

軍團代表說了個不怎麽好笑的笑話,庶俘羋也不好接話,只是幹笑。

有說了幾句話,要走的時候,庶俘羋忍不住問道:“那個……我姐姐前些日子來信說她們要去楚國畫圖,我們這要是和楚國打起來……她們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軍團代表是老墨者,當年也是遊俠兒樣的人物,笑道:“當年我替人報仇殺人,後來有人尋仇,我連殺十余人逃亡。我母親在家中,一人獨守,卻沒人敢動。”

“當年吳起也是一樣,被人嘲笑了,連殺二三十人逃亡,他母親卻也沒人敢尋仇。一個是市井有市井的規矩,再一個也就是我能殺人,別人便不敢動我的家人。”

“一樣的道理,巨子自有考慮。一句話,你們打的越勇敢,越兇狠,你姐姐也就越安全。”

庶俘羋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軍團代表揮手道:“明白了就去準備吧,盡快整訓出戰鬥力。時間不多了。”

“是。”

……

第二日,那些從各地重新服役的騎兵們在軍營中排成隊列,新發的軍裝很是幹凈,原本都有服役的經驗,隊列的底子還在,最基本的紀律也有。

庶俘羋看似漫不經心地騎著馬走到了這些士卒面前,一邊講著話,一邊看似輕松實則小心翼翼地操控著韁繩。

胯下的戰馬在他小心地操控下,不停地邁動著蹄子,可是卻一點都沒有往前走,竟似是在原地踏步一般。

庶俘羋就像是被魚鰾膠粘在了馬背上一樣,身子仿佛泗水中航行的小船輕輕擺動。

胯下的戰馬不住地邁動著蹄子,做著原地踏步的動作,他在上面氣息平穩地講著話,就像是平日的小習慣一樣,絲毫沒露出顯擺的意思。

可那些驕傲不遜,自以為自己騎術村社無雙、鄉裏前十的人,一個個卻都心中佩服。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若是外行看到這樣,或許會以為這馬只是自己在那隨意動彈。

可實際上,想要讓馬匹作出原地踏步的動作極難,尤其是仿佛漫不經心、順帶著還可以講話,就像是平日的小習慣一樣,更難。

庶俘羋自然是故意的。

幾年的磨練,讓他成熟了許多,也逐漸明白了一個道理,竟有些返璞歸真的意境。

當年在高柳,他最喜歡的就是做一些花哨的動作,譬如騎馬越過柵欄、譬如站在馬背上奔馳。

可這幾年馬術愈發精湛,那些過於花哨的動作做起來反倒是有種故意賣弄的嫌疑,他又成了旅帥,便也懶得做。

如他平日所言,跨柵欄、站馬背,那是二十歲的毛頭小子玩的,多少年不碰了,誰玩那個。

到如今反倒是弄得平淡中見神奇。

幾個覺得自己馬術在鄉裏無雙的人心想,若是平日小心去做,讓馬原地踏步卻也不是做不到。

可如旅帥一樣,一邊說著話,一邊還能有閑心捏死一只想要吸血的牛虻,那卻是難。再說若是自己做,可能稍不注意馬就要往前挪動,旅帥如今講了好久了,馬匹一直沒動地方,這可真是比不了了。

庶俘羋在馬背上,看似很隨意地閑聊道:“當年我追擊趙公子朝的時候,他們那裏頗有幾個人物,可以說是有百步穿楊之能。可是縱然個人勇武,卻也抵擋不過紀律。”

“就像是我當年在高柳跟隨屈將子和胡人約談的時候……”

他不動聲色地講著關於紀律的重要性,順帶著提了提當年的舊事,到最後也再沒做什麽花哨的動作,只是平淡地退下去,將位置讓給了旅代表,讓他又講了一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