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功與罪

當斷不斷,反遭其亂。

皇父鉞翎也是做大事的人,衡量之後,當即下令,出逃商丘,趕往封地和自己的私兵會和。

商丘城若是能被控制,自己的私兵便可以壓制商丘。若不在自己手中,攻下來千難萬難。

或許城中還有不少瓶瓶罐罐,但於此時都是可以放棄的。

……

宮室之內。

戴琮身邊的幾名近侍擦幹了劍上的血,將那些忠於皇父一族的士卒的屍體堆積到一處。

幾名墨者在後面並不做聲,戴琮輕咳一聲,立刻有仆從送來了衣衫。

換去了身上沾著鮮血的甲胄,穿上諸夏貴族的華服,正了衣冠與玉,也不帶隨從,自己一人走到了緊閉的宮室內門之前。

在墨家的幫助下他已經控制住了宮室附近的局面,這時候已經沒有必要帶著沾滿鮮血的士卒近侍一同去見宋公。

門很快就被打開。

就在打開的一瞬間,戴琮立刻將淚水布滿了自己的兩腮,進入宮室之後,跪地痛哭道:“君上!皇父一族有亂政篡取之心,我不得已而逐之,城中戰火,皆我之罪!”

剛剛觀看過了踮屣之舞的宋公子田也立刻起身相迎,醞釀了一下情緒道:“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皇父一族素來有亂政之心,狼子野心,貪而無厭,你能夠驅逐他,這是你的功德,怎麽能夠說是罪呢?”

“你大有功於宋,今日事,可於桑林祭祀之時,告之先祖。戴公之裔,救宋於危難之中,這是先祖所喜歡的,又怎麽會怪罪你呢?”

如是再三,戴琮這才起身,說道:“國政不可一日不治,皇父一族竊居詢政院大尹之位久矣,國人皆怨。今日他已出逃,懇請君上以國事為重,告之百姓,當新選詢政院大尹。”

“昔年葉公子高平楚白公之亂,居功而不授,避嫌歸政隱於葉。葉公真君子也,我素有羨慕之心,今日事畢,請君上許我歸鄉。”

子田連忙相扶道:“此言差矣啊!”

“昔年白公勝亂後,葉公集大司馬與令尹於一身,可惟楚有才,又有公孫寧、公孫寬之輩,皆可為任。”

“況且其時白公被殺,楚國已定,故可隱居讓賢。”

“如今皇父一族黨羽猶在,商丘雖暫安,卻猶有災禍,此時民心不安,你若讓位,這不是效仿上古賢人,這是置宋國社稷於不顧啊!”

戴琮仿佛是恍然大悟,連忙跪拜道:“非君上之言,吾誤社稷矣!”

子田又道:“況且,自二十年前國人參政以來,詢政院大尹之職,為君子所選,非是寡人所能定奪。”

“祭在寡人,政出詢政院,此當年血誓,寡人豈能悖誓?”

子田這是在告訴戴琮,請放心,我絕對沒有奪權收政之心。

祭祀的事,你交給我;政事你們來負責。

只有一樣,以往公田稅收的作用是用於祭祀,這祭祀的錢你們得從稅收裏給我,不能少了我的用度。

戴琮哪裏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嘆道:“自襄公之後,桑林之舞久不蹈矣,成湯所傳之鼎亦少祭祀,實在是殷商子孫的罪責啊。”

戴琮的意思是告訴子田,你放心,只要你不管政事,我準備想辦法給你多撥點錢。

用的是桑林舞和祭鼎的理由,想來這也是可以達成的。

當年的血誓子田主要是沒有實力違背,真要是想要獨攬大權,這些貴族們就會先把自己幹掉,到時候他們肯定會大肆提及當年的血誓。

戴氏也罷,皇父一族也罷,以及靈、樂、蕭都氏族,在子田看來,都是一個樣,沒有任何的區別。

今日事,無非也就是戴氏贏了。

若是皇父一族贏了,今日也一定提著戴氏的人頭來見,子田覺得到時候自己要說的那番話可能也和今天差不多。

戴琮見子田這樣說,又道:“如今皇父一族叛逆出逃,懇請君上授命,以叛逆之罪誅之。”

子田略微猶豫,隨後道:“皇父一族也是公族旁支,罪責如何,需得明確。”

他不想擔這個責任。

將來萬一皇父一族殺回來,自己要為今天的話負責任的。

今天戴氏在商丘贏了現在,可將來呢?

他想要作出決定,必須要戴氏再給予他一些信心。

戴氏也不是不明白子田在想什麽,子田也避開這個話題,又問道:“今日事,死傷多乎?都是宋國子民,不忍多傷亡。”

戴琮道:“無多。皇父一族不得人心,民眾皆助除逆。商丘民眾久受皇父一族之苦,皇父一族私兵之中也多有倒戈者。”

這是在告訴子田,城內的局面完全在控制之中,至少商丘城內對於這件事並不反對,反而有諸多支持者。

實際上要不是有泗上在邊上,換了誰都一樣,但民眾總是希望換一個執政者便可以做的好一些,日子好過一些,這種期待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