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先發制人(中)

若論利害,自不是單單宋國一地,若只是宋國一地,先發制人只有利而無害。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又說了一些弊端,為首那人一一記錄下來後,問道:“那既說完了弊端,且說說利處。”

有利有弊,利處也不少。

剛剛反對妥協隱忍的那名頗為激動的墨者道:“若談利處,首先一點就是我們先發制人能不能成功?”

“若能成功,那麽自然可以談利處。若是不能成功反而失敗,那麽一點利處都沒有。”

“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和那些舊貴族,是你死我活。因為我們的樂土之中,人人平等,沒有貴族;貴族的樂土之中,尊卑有別,沒有平等。這就像是是和非的關系,二者只能存其一。”

“不是說我們如此妥協隱忍,他們就會尊重我們。如今各國諸侯對我們更多的恐懼而非尊重和信任,他們現在不敢動我們,不在於我們隱忍,而在於我們五年前中原一戰讓貴族膽寒。”

“所以,宋國的事也一樣。”

“做成了,做的驚天動地,各國諸侯反而可能會畏懼我們,至少對於我們在各國都城活動的同志不敢趕盡殺絕,不敢說必然如此,但至少也有這種可能。”

“可若是我麽隱忍,各國諸侯都會覺得……連宋國我們都不管,為了不打仗而放棄,那麽在別處對付我們我們最多也就是抗議和反對,反倒是助長了我們對付我們的心思。”

“四年前菏澤會盟的戰爭法,各國諸侯之所以遵守,不是因為我們說服了他們,而是因為我們槍決了齊公子午,各國諸侯貴族大夫都要考慮到萬一他們做的類似的事被我們抓住槍決怎麽辦。”

“如果有人覺得,那是因為講義理而使得貴族相信不殺為義,那就可笑了。”

本身就有幾個人是支持先發制人的,聽這人一說,也都紛紛點頭。

四年前菏澤會盟前後,泗上墨家可謂是說了許多出格的話,連周天子前來冊封的使者都不屑於接觸,斷然拒絕封侯之事。

這要是在春秋時代,少說也是個楚王問鼎的罪狀,各國都會出兵幹涉以維護舊制度。

楚國當年可以問鼎,可以自稱蠻夷觀中國之政、可以自稱王爵,到頭來還是靠戰場上說話。

四年前菏澤會盟,各國諸侯也只是口頭上責罵了一些,卻並沒有太多的動作。

無他,僅僅是因為中原大戰泗上漁翁得利,受損最小,各國都不敢打下去了。

放到宋國這邊也是一樣的道理。

如果在宋國先發制人,可能會招致各國諸侯屠殺在明面活動的墨者,但也有一種可能就是禮送出境。

這種辯證的考慮,便是這邊越兇狠,那邊反而越客氣;這邊越隱忍,那邊反而越兇狠。

和舊貴族之間的分歧,那真的是你死我活。如這人所言,墨家所規劃的天下中沒有貴族的位子;貴族們規劃的天下中也沒有平等的位子。

大戰不可避免,這是四年前菏澤會盟就已經說清楚的事,從墨家絕口不提非攻轉而制定戰爭法的那一刻就已經說得清清楚楚。

有些事,不需要說的太清楚太直白。

從“非攻”,轉為“一天下為大利,非攻的解決方法就是兼愛、兼愛的前提是消除齊魯越晉人的區別”的宣傳口號的變動,再明白不過了。

之所以現在沒打起來,只是因為各國包括泗上都覺得時間站在自己這邊,越拖下去越有利,都在謀求變法集權。

宋國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宋國不是費國,一旦宋國出事,整個中原都要有所反應。

宋國決定了三晉南下最重要的通路;決定了楚國北上最為便利的通路;也決定了泗上周邊的安全和謀取中原的通路。

牽一發而動全身。

眾人沉默片刻,負責人道:“既說是獲勝才可以談利弊,那麽就現在來看,不考慮泗上出兵,我們獲勝的可能有多大?”

那個支持先發制人的墨者自信滿滿地道:“七成,至少。”

“我們在商丘有不少人,而且隨時可以組織起來至少四個連隊的士卒。”

“皇父一族的私兵距離商丘還遠,兩天時間,我們足以控制住商丘的局面。”

“商丘既得,戴氏一族本就頗得民心,況且二十年前政變之後,民眾一直有武裝,所謂非攻守城。”

“一旦控制住商丘局面,便可以武裝起來至少三萬士卒。騎兵雖無,但炮兵我們有優勢。”

“野戰對壘,卻也不懼,商丘城下決戰,未必就輸給皇父一族。”

“就算不決戰,我們固守商丘,皇父鉞翎也攻不下來。到時候,泗上是否出兵,時間都在我們這邊。”

“擴軍之後,三個師就在泗水,防備宋國有變,六指為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可控制宋國局面。”

“而魏楚等國,想要出兵卻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