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宋國亂局(下)

時代波瀾之下,必有時代的弄潮兒。

宋國亂局紛紛之下,許多人渾水摸魚,許多人長籲短嘆,也有一些人從這樣的亂局中看到了機會。

這樣的亂局之中脫穎而出的這個人名叫戴琮。

戴氏是宋國貴族的姓氏,也是宋國一直以來的實權派貴族之一,戴氏一族源於宋戴公,以謚號為氏。

二十年前的政變中被司城皇一族驅逐的戴歡,正是戴氏一族。

戴琮和戴歡是不遠不近的親戚,當年政變之後司城皇一族本可以趕盡殺絕,但是墨家出面攪合,根本就是想利用貴族的矛盾,不想讓皇父一族一家獨大,因此弄成了宋國這種亂哄哄的局面。

加上司城皇一族受到了其余貴族的警惕,使得趕走了戴歡之後,戴琮一族並未受到牽連。

只不過戴琮一族並不是大族,在宋國內部貴族中排不到前三,原本根本無任何可能謀取最終的權力。

若是宋國一直如二十多年前一樣,戴琮一族自然會選擇抱緊大腿選擇站隊,根本不可能選擇自己出來。

可是宋國的混亂局面讓戴琮看到了機會。

時代變了。

君主制在喪失了原有的宗法制或封建制的牢靠支柱以後,禮法被質疑和被眾人反對,根本難以維系原本的統治。

於是乎戴琮這樣的人便采取了順風轉舵的手段,賣弄風騷和給出虛假的善意以便得到那些有錢有力量但暫時沒權力的人的支持。

實行收買以便討好,而不單單靠刀劍維持統治,畢竟禮法廢掉了,平等尚賢的思潮如同瘟疫一般傳播。

戴琮縱然不是宋國如今數一數二的貴族,但也是個大家族的人物,世襲著君子院的身份。

皇父鉞翎取代了他父親皇父臧後,戴琮一開始是沉寂的,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勢力不足以撼動皇父一族的地位。

等到幾年前那場風波之後,戴琮敏銳地發覺了機會,將自己包裝為“最親近平民的貴族”。

因為齊墨戰爭之後,皇父鉞翎已經不敢去當這個“最親近平民的貴族”,因為這把火一旦燒起來,很可能把皇父鉞翎自己都燒死。

這個位置空出來,自然會有人搶占。

對於戴琮而言,自己不搏一搏,永遠不可能染指宋國的最高權力,皇父一族的勢力太大,就算皇父一族不夠強大了,還有樂氏、蕭氏等一大堆的貴族。

失地湧入商丘的農夫、對於分封制不滿的商人、苦於高額稅賦的手工業者,都是他可以借用的力量。

就在君子院出台了對自耕農和工商業者加稅的政令之前,戴琮第一次以平民的貴族朋友的身份開始活動。

他表示自己堅決反對對民眾加稅,為了抗議,自己反出了君子院,一時間輿論嘩然,諸多平民視他為可以依靠的人。

這樣的事在宋國的歷史上不只是一次了,許多人借用平民的力量上台,但其實還是和大貴族在私底下秘密妥協。

比如當年的公子鮑,對於七十歲以上的人贈與酒肉、對於欠著高利貸的民眾免除債務、對於士人階層沒有不贈送禮物的。

但當時不牽扯到土地制度和政治制度的變革,只需要做個好人就行,想要與他私通的小祖母更是盡心盡力幫他維系貴族的關系,最終又聯合了其余的貴族幹掉了諸多公族,從新分配了封地,贏取了民心。

如今時代不同了,平民的力量逐漸強大,旁邊還有一個可以引為外援的泗上,戴琮便抓住了這個機會,以平民派自稱,完全放棄了其余貴族的支持。

這是在豪賭。

賭的就是泗上墨家可以獲勝,賭的就是他和貴族以及魏楚等國交易的籌碼小、獲得的利益少;而和泗上以及結好平民交易的籌碼更大,獲得的利益更多。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如今的主要收入來源於投資泗上那邊的商會,每年的收益率極高。

自己的那點封地,要是維系之前的禮法制度以求軍事力量,根本不足以染指宋國的最高權力,收入又不多,不如放棄。

於是他做出了比皇父鉞翎更為激進的政策,將自己的封地授予民眾,民眾只需要支付二十年的贖買費就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

除此之外,他還在民眾面前鼓吹他若為詢政院令尹的政策。

即收回貴族多占的土地,按照小塊分給失地的民眾;統一宋國的政令,撤銷宋國的關卡;收回貴族的權力取消貴族的特權;取締君子院和庶民院,而是只有一個詢政院種種……

一則他的封地不多,二則他的收入不靠封地的關卡和專營費、三則他在君子院因為反對對工商業者和自耕農收稅而被貴族反對。

所以他所鼓吹的這些東西,是他根本沒有的東西。

他只是換了一下屁股,卻可能染指宋國的最高權力,頓時引發了軒然大波,使得本來已經混亂的宋國更加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