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獵犬不忠(第2/2頁)

臨武君訓練一名男寵去接近王子良夫,自有他的打算,眼見效果不錯,看得出王子良夫對身邊少男的興趣遠勝於射獵,臨武君便驅車靠近,請王子良夫休息。

自有隨從送來水洗手,又擺上了諸多小食,還有一瓶很是昂貴的、幾年前索盧參從極西之地帶回的葡萄酒。雖然他也帶回了葡萄的種子,不過這時候還並沒有大規模的種植開。

一支精巧的璆琳杯放在一旁,閃閃發亮,幾個隨從正在用硝石來制冰為王子良夫一會消熱。

看著那支閃亮昂貴的璆琳杯,熊良夫忽然感慨道:“我曾聞,紂為象箸而箕子怖,以為象箸不盛羹於土簋,則必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必不盛菽藿,則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舍茅茨之下,則必錦衣九重高台廣室也。稱此以求,則天下不足矣。聖人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故見象箸而怖,知無下不足也。”

臨武君心中咯噔一下,這是箕子見紂王的故事,早有傳聞,如今正合那番場景。

用的璆琳杯,總不可能盛放酸酒,這也的確是見微知著。

臨武君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下一刻熊良夫便笑道:“可我今日觀臨武,民眾並不饑困,有衣有食,並非不足,這正是你施政的緣故啊。”

臨武君亦笑道:“箕子所言,未免過於悚人。楚人中也有人認為,應該王公與民並耕而食,卻不知勞心者治人。”

“民富,則多怨;民窮,則善戰。尊卑有別,方為正途。”

“這璆琳杯產於泗上,可墨者卻多節用之輩,他們只的願意節用?無非是當年墨翟短褐木屐行義天下,身為墨者不得不從,所謂踐聖人之足也,如子張之賤儒一般。”

熊良夫也大笑道:“泗上墨家,多是虛偽之輩。既說我們是蠹蟲,卻不妨礙與我們貿易往來,他若不生產這樣的璆琳杯,我們又如何會用所謂‘不勞而獲’之資購買?”

說話間,剛才的參乘少男已經斟好了色澤亮麗的酒水,伸手送上,熊良夫嬉笑道:“果酒非冰不能出味,我最喜冰酒,你嘗嘗是否夠冰?”

這是極為親密的舉動,也是一種勾引,明知道臨武君是在投其所好,自己也需表達一下自己很喜歡臨武君投來的這一所好。

待少男嘗過之後,熊良夫輕啜一口,頗為滿意又誇贊了幾句。

臨武君見熊良夫高興,又將話題轉到了剛才射獵之事,多說了幾句後,終於步入了正題。

“說起射獵,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之前我喂養了幾頭獵犬,可是喂養他們的奴仆總是偷吃那些獵犬的食物,以至於獵犬吃不飽。每次狩獵的時候,這些獵犬總是會把獵物咬死後自己吃掉。”

“我以為這些獵犬不忠,卻不知道不是獵犬不忠,而是因為這些獵犬沒有吃飽。幸好還可以狩獵的時候吃一些,若是不能狩獵卻又一直吃不飽,只怕哪一日我去牽它們的時候,恐怕還要咬我一口呢。”

這話裏有話,但又沒有說的太直接,就看熊良夫怎麽接。

若是一笑而過,那就是個笑話趣聞。

然而熊良夫卻沒有一笑而過,聽了這個故事後,嘆息道:“犬若如此,不過是偷吃獵物,或是咬人一口。”

“封君大臣若是這樣,只怕還要給社稷帶來動蕩呢。”

“昔年申公巫臣事,不就是因為想要的東西沒有得到,所以叛逃到了晉國,教授吳人用戰車,以至於楚疆無日不亂?”

“尋常的事中,總是隱藏著一些道理的,只怕這些道理不能夠被人察覺,以至於遭到禍患。”

臨武君心中暗喜,王子良夫既然舉了申公巫臣的例子,那正和之前有人來傳訊於他的消息一樣。

臨武君說的是獵犬,實際上說的是封君,如果熊良夫接話那麽說的就是封君,若是不接話說的就是獵犬。

熊良夫對於這番話可接也可以不接,但他不但接了,還主動把話題引到了申公巫臣叛逃一事。

申公巫臣叛逃,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可現在,楚國依舊也有叛逃事件,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叛逃,無可避免地要說起之前因為變革而叛逃的屈宜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