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分化融合結盟對抗(二)

適明白其中的意思,儒墨兩家之間仇怨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因為儒家數分,如今又有發展,這使得墨家這邊招待的時候要做很多選擇。

如果適和七悟害中的一個出面見了一家的領袖,其余的規格也都得一樣,不然那就算是墨家欽定了那一派才是真正的儒學——鬥爭到這個地步,敵人的重視程度也是一種派別正統的資本。

後世有言,儒促墨生、墨促儒變,仲尼去世到孟子、荀子出生之前,墨家全面批判儒家,後續的大賢則是修補了被墨家批判的一些漏洞,再加上墨子去世後墨家解體三分、孟勝違反了組織紀律把墨家精華葬送在了陽城,最終兩大顯學之爭也落下了帷幕。

農家就一個領袖人物,墨家這邊於情於理都必須要巨子出面,而分裂的儒家不管是因為儒墨的仇怨還是因為儒家的分裂,都使得適不可能去和他們談。

原本歷史上,墨家三分,各自繼承了墨家的一部分道義。

剩余一部分和道家融合,屬於是覺得利天下無望的消極派,於是不累於俗,不飾於物,不尊於名,不忮於眾,逍遙仁愛,兼愛非鬥,繼承了墨家道義中的“兼愛”和“平等”。

一部分裘褐為衣,跂蹺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為極,這一波人在孟勝死後又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為要利天下只靠自己已經不行了,於是入秦要去終結亂世;另一部分留在宋國,堅守非攻之義,幫助各國守城,接濟貧苦。

最後一部分,則是繼承了墨家的邏輯學和數學、光學和靜止力學,整日辯論,研究,想要把天下的道理都辯明白了。

歷史上的墨家三分沒有發生,因為墨子死前適來到了墨家,在商丘完成了墨家的改組,墨子死後傳至禽滑厘最終又傳到適這一邊,無論是威望、軍內聲望、弟子人數、意識形態解釋權等,都使得墨家的分裂暫時不太可能了。

可儒家不一樣,仲尼去世太久了,而且儒家以修身為主,並沒有嚴格的組織紀律,使得儒家分出許多學派。

有幾派儒生和墨家的關系,並沒有那麽僵,有幾派則是死敵,還有幾派因為泗上帶來的改變而分裂。

子張之儒,到戰國末年的時候,被人稱作“賤儒”,這一派和墨家的關系很別扭。

很多主張和最開始墨家的一些主張相近,但又不一樣。

子張之儒主張下無用則國家富,上有義則國家治,上有禮則民不爭,立有神則國家敬,兼而愛之則民無怨心,以為無命則民不偷,昔者先王立此六者而樹之德,此國家所以茂也。

子張之儒一天天衣著隨意,模仿上古時候舜、禹的動作。

子張年輕的時候犯過事,是“免於刑戮之鄙家”,按照儒家記載子張這人極好交遊,應該也是個遊俠似的人物。

和子夏交友不一樣,子夏交友,一定要選擇比自己賢明的人。

子張認為我要是個賢人,那麽有人結交我我就應該與之結交,讓他有更好的朋友從而讓他進步;要是人家認為自己很賢能根本不稀罕搭理我,那我也和他成不了朋友,所以誰和我交往我都交,不管高低貴賤。認為如果按照子夏交友的方法,那麽如果別人也像子夏那麽想,不如自己賢明的就不結交,子夏又是怎麽交到比他賢明的有相通心意的朋友呢?

仲尼去世之後,子張之儒和早期墨家學說有一定的關系,論起來大約有點像是禽滑厘和子夏西河學派的關系,所以雙方的關系是很尷尬的。

論起來可能墨子和現在子張之儒的老一輩先生都在一起玩過,但是墨子開門立派,堅決反儒,這又弄得雙方很尷尬。

於私,有那麽點香火情;於公,那是背棄師門甚至堅決反對師門……

用適的理解,有那麽點像是武俠小說裏張三豐和少林的關系。

子張之儒被其余派系排擠,並且到後來混出來個“賤儒”的名號,但依舊因為儒墨之間的關系,和墨家不能過於親近,尤其是不能受到比別家規格高的招待,那樣的話“賤”的名頭真的坐實了。

樂正氏之儒則與子張之儒和墨家的關系還不一樣。

和原本歷史上墨家三分之後各自繼承了一部分道義一樣,儒家數分之後的樂正氏之儒,主要是搞“樂正氏傳《春秋》為道,為屬辭比事之儒”的。

子夏得傳春秋,然後傳授了弟子,形成了西河學派的春秋之義。

但是,樂正氏之儒傳承的是“屬辭比事”,傳承的不是春秋大義,而是寫春秋的方法。

換句話說,子夏那一系傳承的是“春秋中蘊含的道理”;樂正氏之儒傳承的是“春秋為什麽能寫出那樣的道理的方法、怎麽樣的文法和寫作方法才能寫出春秋”。

屬辭比事要分開看,分成屬辭和比事都和泗上墨家帶來的改變有著巨大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