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亂前夕(六)(第2/2頁)

“巨子大筆一揮,原理一說,大致一講,哎呀,道理真簡單,可做起來呢?”

“好嘛,我們制械所的人就得忙到白頭!就現在給你們安的這個燒煤燒水提水提煤的機器,我跟著巨子學成之後就帶頭做,整整八年啊,這才算是能用。”

“這八年我睡過一個好覺嗎?你知道個屁,每隔幾個月,巨子就給我寫信,問我做的怎麽樣了?我能怎麽辦?沒辦法,利天下唄,那就也別休沐了,幹吧!”

煤礦的負責人看著遠處正在往這邊運送的那個奇怪的鐵鍋,笑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們哈,巨子十多年前布置下的任務,他既說能成,肯定能成。就是……就是這玩意,怎麽回事?”

制械所那人搖頭道:“一時半會講不明白。這麽跟你說吧,燒開水,借勁兒把連杆頂起來。澆上涼水,水汽化水,又拉下去。你就當是個燒煤的水排。”

“巨子當年說的原理多了,這破玩意也就你們煤礦能用。反正你們煤有的是,可以隨便燒。別的地方用,那要賠死。”

煤礦的負責人道:“那巨子說的樂土之上,用燒煤驅動的可以用來磨玻璃啊、紡織啊、甚至讓船逆風跑的機器,你們啥時候能制出來嘛?”

制械所那人搖頭道:“天知道。小的模型有的是,我們所裏的人會做的多了,原理就在那。但是放大現實能用的……沒有。”

煤礦那人笑道:“你們怎麽這麽笨?放大了不就能用了?”

“放大就能用?狗屁!”

制械所那人用著當年跟著適學習時候學到的一些“粗鄙之語”罵了幾句後道:“這麽說吧,就我們所隔壁那個做槍、制板簧的。”

“燧石發火槍,巨子提出來得有十年了吧?模型做了一堆,原理都懂,只需要一塊足夠蓄力的板簧就行。”

“十年了,搞出來了嗎?”

這人搖搖頭,嘆了口氣道:“你是不知道啊。能用的辦法都用了。”

“鐵鍛成鋼,用各種不同的辦法淬火。”

“水、熱水、油、芝麻油、蓖麻油、麻子油、花生油、羊油……”

“都不行,那就繼續換。”

“錫鉛熔點都低,甚至把他們化為液體,用他們淬、變著法的淬、絞盡腦汁的試。”

“你能想到了,那邊全用了;你想不到,那邊也用了。說句難聽的,可能馬尿、牛尿、人尿都用過了。”

“難嗎?就那麽一根板簧,指頭長短,照你說,十年早該弄出來了吧?你也知道,市賈豚當時怎麽說的?”

“制械所,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鐵給鐵……哪怕說要用金子,當天申請,下午就趕著馬車送來。但還是難……”

煤礦的人哎了一聲,說道:“巨子的要求太高了,非要發火在七成以上。哎,你們當初都跟著巨子學習,後來有的專門研究學問,有的又去主持制械,你說他們那些研究學問的,是不是能輕松一些?”

一聽這個,制械所那人便笑道:“輕松個屁。我當年的同窗,庶輕侯,才多大啊?頭發都白了一半了。”

“就當年編那些不準的三角表,分下去一堆人,天天給他當人肉算籌用,一點一點的嘗試,想盡辦法地接近,這花了多少年?”

“我們隔壁那些做板簧的,百十號人,分成二十多個小組,天天睡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打鐵、淬火、按照小組記錄不同的淬火手段。”

“我那幾個觀察了十年星空的同窗,更慘,一個個脖子都僵的跟石頭一樣,晝伏夜出,幾個人這些年就基本沒見過太陽。刷刷刷,天天記錄,天天比對。”

“還有那些嘗試著煉制礬酸的,那更是……哎。”

“巨子自己都說,道理我都懂,實物我見過,好像挺簡單,但是我不會動手。”

“你以為當年給我們行的那幾個禮,是白行的?先生給弟子行禮啊,還不準我們還禮,這就是當年子墨子對耕柱子所言的鞭策啊,當年我們受的那禮,那就是抽打我們的鞭子呢。”

“都差不多,利天下這事,庶農工商兵和咱們,誰都不輕松。若是輕輕松松就使得天下大利,那怎麽可能?”

煤礦的那人點點頭道:“這倒是。對了,你們這個機器,都能用來幹什麽?不只是提水拉車吧?”

制械所的人微笑道:“能幹的多了。那就是個騾子,鐵做的、吃煤的騾子。你想讓它拉車,你就做個車;你想讓它拉磨,你就做個磨……只不過就是這騾子勁兒太小,吃的多,除非是你們煤礦,別的地方用不起。”

“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個騾子,變成牛、馬。我估摸著,四五十年?我死之前,有可能看到。也可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