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可撼動的力量(五)(第2/3頁)

田氏子孫這些年死在你手裏的、你的親兄弟死在你手裏的,難道還少嗎?

平日謀權謀利的時候,不論同姓同德兄弟之情,今日用的上兄弟之情、同族之義便再提及,這怕是晚了吧?

只是此時,田剡並不表態,沉默不語,也不跟唱《棠棣》之歌,以示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救回兄弟。

而其余的田氏貴族,聞田和之言,或有符合,或無符合。

人需要貼上標簽去看,若貼上標簽,很容易看到符合田和的,多是封地在長城之外平陰之西的。

而那些沉默不語的,多是封地在長城之內、膠東之地的。

不少人心想,這墨家顯然是要行霸道。

既說霸道,那便是辟田野,實倉廩,便備用,案謹募選閱材伎之士,然後漸慶賞以先之,嚴刑罰以糾之;存亡繼絕,衛弱禁暴,而無兼並之心。

墨家此次出兵,為的是義,而非為兼並,至少現在看是這樣的,他們早晚要退兵。

墨家現在在濟水那裏土改,民心思變,到時候你不投降,真要讓墨家攻入臨淄,我們的封地怎麽辦?

現在墨家不是說不和談,人墨家不是說了嗎?只要殺了田午和田慶,以及屠城的那些貴族就和談,這是說明墨家也想和談啊。

田午是你兒子,和我們有什麽關系呢?

田剡做了國君,我們的封地還是我們的,難道我們會為了你兒子,動員封地的全部力量和所有的私兵去打墨家嗎?

墨家善戰,天下皆知,到時候我的私兵打沒了,我的封地還會是我的嗎?

你田和這些年一直在謀集權,既謀集權,今日事,你便自己處理。

田午死了,換個國君就是。

那天下國君輪換的多了,齊國政變了多少次?政變之後,貴族依舊是貴族,無非就是國君換了,田午死活,怕是與我們無關。

再說,都到這份上了,讓墨家攻入長城,就算他們日後退兵,在我們的封邑內傳播墨家的大逆不道的思潮,使得民心思亂,我還怎麽管轄我的封地?

若是田慶能戰勝墨家,那自然好說,我們也不反駁你所謂的田氏榮耀。

可若是田慶不能戰勝墨家,你還不何談,竟要讓墨家攻入長城,在我們的封地內分地土改,那可怪不得我們,少不得便要“誅暴君”而扶公子剡上位,和墨家和談。

田和在那說了半天,終於嗓子啞了,便轉向了田剡,問道:“你為太子,又是午的兄長,此事既是國事,也是家事,你該怎麽做?”

田剡心中暗罵,這明擺著是逼著他表態。

且不說在場眾人有幾個信那幾句兄弟鬩於墻外禦其辱的鬼話,可田和說了這麽多,他田剡若是直接說為了齊國社稷舍棄田午之類的話,未免有些不好,容易遭人攻訐:一個連兄弟都不救的人,難道會有仁義成為仁義的君主去愛齊國之民嗎?

田剡心想,我想怎麽辦,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說實話,那定然是殺了田午,和墨家和談,你退位,我繼位啊。

但朝堂之上,最不能說的,就是實話。

於是田剡道:“此事,不若邀各國調停。”

“效踐土之盟,元咺指罪衛侯事。”

“昔年踐土之盟上,元咺和衛侯的辯護士榮爭辯,秦、齊、魯、宋、蔡、陳、莒、邾諸國都認可元咺,只有衛侯自己投了自己無罪一票,這其中自然有晉國勢大各國折服的緣故,但若是審判辯護階段士榮可以為衛侯脫罪、亦或是秦、齊、魯、宋、蔡、陳、莒、邾等國都投衛侯無罪,那只怕衛侯也不至於會被關進大牢。”

“墨家雖兵鋒正盛,難道會和天下各國為敵嗎?”

“如今魏人正強、楚人素與我盟,當年大梁之戰,齊亦遣戰車兩千救援,此恩楚王尚且未報。”

“邀魏、楚、宋、韓、趙、越之君,遣派使者,會於齊墨。”

“效昔年元咺之事,選一能言善辯之士,作為午的辯護,在諸國使者之前,與墨家的指認辯護,只要能夠辯護成功,再私賄各國,午便無憂。”

田剡一副憂慮兄弟的誠摯神情背後,隱藏的卻是對各國態度的琢磨,以及對墨家那個誅不義令話語的琢磨。

他想,墨家不是先和各國商量之後才下的誅不義令,而且以墨家的行事詭異,他們的義和天下的義不同。

到時候,按照如今天下貴族的義,田午無罪;可按照墨家的義,田午當誅。

這怎麽辯護?

就像是墨家說花是綠的而草是紅的,他們甚至定義為如草葉顏色的就是紅,那你跟他們辯論說草是綠的,難道能辯的下去?

墨家最為重義,他們若是放了田午,便等同於放棄了自己的“義”,莫說能言善辯之士,就算是讓燭之武、申包胥、文種這樣的人物復生,墨家也不可能退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