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下為重(第2/3頁)

心中正抑郁間,猛聽到城墻附近有人高喊:“君子!救我!”

他猛一回頭,就看到城墻上三十多人被捆綁在一起,叫喊那人跪在地上大聲嘶吼。

不用問,這貴族也知道,這些人必然是逃亡被抓回來的士卒,如今法令嚴苛,凡有逃亡者一律斬殺,將頭掛在城墻上以儆效尤。

現在城墻上已經掛了幾十個人頭,但是還有些不怕死地想要逃走。

叫喊那人,這貴族隱約有些印象,正是自己封地上的一戶人家,那年他狩獵的時候車輪斷了,又逢大雨,便在這人的家中休息了一下。

這些被抓獲的人除非有人求情,否則都要被處死,貴族聽那人叫的淒慘,又不免生出惻隱之心,想到當年避雨之情。

他又是個有情有義的君子,便走過去,被綁縛那人立刻求救,貴族卻長嘆一聲問道:“我平日難道不是一個仁德的君子嗎?我平日難道不是一個好人嗎?”

被綁縛那人一怔,點點頭道:“君子仁德,請救我!”

貴族哀嘆一聲,說道:“每逢春日,我都是帶頭種植,一則以求祈上帝使得風調雨順,二則讓我也知道農人艱辛。”

“我但凡需要勞役的時候,都是在農閑的時候才使喚你們,並沒有在農忙的時候讓你們修築過房屋。”

“每年冬祭之後,我都會分一些酒水與你們,有時候也會從我的倉庫中拿出一些肉食讓你們在冬祭之後吃用。”

“我已經做的夠好了,百裏之內如我這樣仁德的君子,很少。”

“如今,墨家不義,顛倒乾坤。我有難,難道你們就沒有絲毫的感恩之心,跟隨我嗎?”

“軍令我不談,我只談情義,難道真的是禮不下庶人?和你們不能談禮?不能指望你們做君子?”

“低賤的人,果然不能夠擁有品德啊。”

被綁縛的那人聽到這話,竟是一怒,說道:“君子仁德,我求您救我。可您不能說我們這樣低賤的人就沒有品德啊。難道低賤的人,就不會憤怒了嗎?”

“是,冬祭之後,您會分給我們一些酒水,有時候還會給我們一些肉。可是……您不稼不穡,您的這些酒水和肉,又是從哪來的?”

“那是我們的東西啊!”

“所以,您可以說我違背了軍令,可您不能說我們這樣的人沒有品德啊。這就像是您去集市,給了商人一個銅錢,卻要把他的布匹都搬走,您給我們的那些東西,並不足以讓我們跟隨您啊。”

那貴族大怒道:“這樣的異端邪說,你們怎麽可以信?那些東西憑什麽是你們的?這是哪裏的道理?除了墨家的邪說可以講得通,哪裏還能講得通?可墨家的道理,那是不對的。”

“天子封諸侯,諸侯封大夫,大夫封士。庶農歸於土,繳納貢賦,這才是天下間的道理。憑什麽說那些東西是你們的?”

“你們這樣的人啊,就是小人啊。不能夠和你們談義,只能和你們談利。一丁點的利,就會讓你們忘了義。”

那貴族怒容滿面,喝道:“你若說,你思鄉心切。你若說你有父母妻子在家中。你若說你擔憂家裏的人而逃亡……這我都可以救你,饒恕你的死罪。”

“可是,你卻已經被墨家的邪說所蠱惑,用這樣的道理來回應我,這是我不能夠接受的。這天下將亂,必要凈化人心,教化庶民。你顯然已經不能夠被教化,當死。”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離開,身後隱約傳來一陣慘叫聲,他也沒有回頭。

在風中搖搖頭,暗道:“天下將亂、天下將亡。欲救天下,恐怕真的要根除掉那些和墨家有過接觸的人。他們的學說,是可以禍亂的天下的。”

“就像是河邊的柳樹,到處從根須中生出芽苗,想要徹底根除,只是砍伐掉柳樹是不夠的。要把根挖出來燒掉,甚至還要把附近的泥土,都用烈火烘烤三日,這樣才能除掉其中隱藏的柳絮。”

“雖然可能也會燒烤死那些非是柳絮的草木,但想要除掉柳樹必要如此,否則那些柳樹便會處處生根,又哪裏可以遏制呢?”

“天下為重,天下為重。為安天下,當行此等手段,這才是大仁。”

想到這,他忍不住看了看西南方泗水沛邑彭城的位置,心道:“若將來有一日,天下諸侯醒悟過來,攻入泗水,當屠戮沛、彭之民。自胡陵至下邳,從東海到沛澤,應當一人不留,盡數屠戮。”

“留地,不留人。再遷各地之民於此,方可杜絕亂天下之邪說。”

“此事雖殘暴,卻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墨家不除,天下久亂,死傷更重。若那些被邪說所染的民眾不殺光,必要將這些邪說傳至他處,天下依舊會亂。唯有殺光,方是為天下之大仁大義。”

“我亦有惻隱之心,但卻心懷天下。天下為重,天下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