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陷於死地然後生(第2/3頁)

“鞔之適輕裝行軍,遠離泗上,補給不足。他最多也就能撐三五日。而魏韓、阿、谷等地的大夫,五日也或可以救援。”

“我們……只要能守五日,局勢即便不逆轉,卻也有一戰之力。”

“只是,該怎麽守?”

這是個問題。

不考慮那些勾心鬥角的事,也不考慮魏韓為了保存實力不出兵的可能,就算這一切都不考慮……五日,在墨家主力的猛攻之下堅持五日,誰能做到?

一謀士道:“我觀鞔之適用兵,最喜兩翼合圍。明日決戰,兩翼便是關鍵。”

“潡水一戰,越王翳側翼被擊潰,才導致的全軍混亂。那時候尚不知墨家底細,故而戰敗。”

“如今,我們有兵六萬,可多備兵力於兩翼。明日交兵,不攻、不進、只是死守。撐到天黑,便勝了三分。”

“第一日墨家不勝,我軍便有勝心,不再恐懼,此一。其二,明日能守到天黑,夜裏再以精銳之士襲營,讓墨家後日也無力……”

他剛說到這,平陰大夫哼笑道:“夜襲?商丘一戰,墨家何以勝?墨家最善夜襲,他們豈能不防?”

“不過……左右兩軍加強之說,倒是可取。”

防備側翼,這已經是齊軍和墨家主力作戰的共識。

另一謀士道:“如今墨家又有馬鐙騎手,沖擊兩翼,確實難敵。主力置於左右兩軍,墨家攻而不克,鞔之適或許會變陣。只是變陣需要時間,若是墨家發現我們兩翼布置重兵不能攻破,變陣又需兩個時辰,一日能過。”

這謀士說罷,另一人卻道:“如今墨家曾將兵家所學印刷成書,傳於天下,我有幸得見。”

“昔年,孫武子曾言: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

“墨家背後諸多齊魏城邑,深入我們的腹地,是為重地。”

“而我們如今撤退無路,非疾戰不能存,是為死地。”

“其又言:重地,吾將繼其食;死地,吾將示之以不活。”

“墨家深入背城邑多之重地,卻不存給養糧秣,這正是我們可以獲勝的可能。”

“我軍陷入死地,非將示之以不活,不能勝。”

“是故: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夫眾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

說到孫武子說起的“陷之死地然後生,夫眾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的時候,平陰大夫的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曙光,便示意那人繼續說。

大夫養士,正該用在此處。

那謀士便道:“如今我們陷入死地,退不能退、援不可援,這種情況下,也只能讓士卒陷入危險的境地,使得他們奮死而戰,或許才有獲勝的可能。”

“若不然,公三軍對壘野戰變陣,難道可以戰勝鞔之適嗎?”

打不過適,在平陰大夫看來,這沒什麽丟人的,坦然道:“吾不能。”

那謀士又道:“若臨陣指揮,變陣迅捷,我軍可能及得上墨家義師嗎?”

平陰大夫再次搖頭道:“吾不能。”

謀士三問道:“敏銳觀察,抓住戰機,使得以點破面,扭轉敗局,您可以在鞔之適前做到嗎?”

平陰大夫三搖頭,那謀士終於道:“所以,只是加強兩翼死守,並不能夠堅守五日。”

“鞔之適帶領墨家主力深入重地,糧秣不濟,他們需要快速決戰,必然主動進攻。”

“我們處在死地,對壘已無勝算,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近身一步道:“不如……背河列陣。”

背河列陣四字,震驚四座,這是違背常識的布陣方式。

另一謀士道:“背河布陣,一旦失敗,背後是河,又逃去哪裏?”

提議的那謀士大笑道:“便不背河列陣,一旦戰敗,此地距離大城尚有數十裏!難道那樣就能逃過墨家的追殺?墨家騎兵盡數精銳,全力追擊,誰人能跑?”

“我們已經是死地了,難道還要考慮戰敗如何?只能陷入死地,使得士卒再無後退之心,堅守此地,方有一線生機。”

“墨家入重地,他們必要猛攻。士卒背河,無可後退,一旦被沖散,就只能被淹死,那麽必然死戰。”

“而且,臨河列陣,全軍集中,使得墨家不能包抄後路、難以突襲側翼,就算被突襲也可以繼續組織防禦。”

“最重要的,將軍論及臨陣應變不如鞔之適,背河列陣,可以不用變陣,只要死守。”

“一日不勝,墨家便急。三日不勝,墨家便可能選擇退兵。五日不勝,墨家不退也得退!”

“我們已經不能考慮如何野戰勝過墨家義師,而只需要考慮死守就是。”

“墨家距離我們不過十裏,若是渡河……那就是重蹈當年兩棠之地荀林父的後轍!”

“不若焚燒木料、馬車,不做任何渡河的打算,讓士卒都看到。反正我們只要死守,車兵無用,不如下車步戰,戰車也全部焚燒,以示主帥將軍上士皆要死戰之意,激勵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