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友軍有難不動如山

四日後,魯國費邑之西、最地之南。

幾匹快馬絲毫不愛惜馬力,朝著不遠處旌旗招展的軍營奔馳而去。

這是齊國的臨淄軍團,也是齊國的主力精銳,營地森嚴,那幾匹快馬入營卻毫無阻礙,顯然有什麽重要的軍情。

這是十余年來,齊國第一次揮動大軍來到最地之南。

上一次最靠近的時候,伐最之戰,墨家助魯非攻,大敗齊軍。如今魯國卻放開門戶,任由齊國入境。

最地之西,便是當年季孫氏的重要封地,費邑。

當年孔子作為大司寇,為了加強魯國的中央集權,組織了一場隳三都的行動,要將魯國三桓的封地的城邑城墻拆除以防止他們做大。

最終的結果,三桓反對這一次加強中央集權的行為,以至於孔子不得不離開魯國周遊列國,被排擠出魯國的政治圈子。

當時的情況很復雜,孔子希望加強中央集權,使得魯侯的權勢增加。

三桓中的季孫氏則希望利用孔子,來打擊自己的家臣,尤其是自己手底下那些駐守封邑的家臣,譬如費邑宰公山不擾。

孔子也希望利用三桓和自己家臣的矛盾,來加強魯侯的權力,最終經歷了三桓的家臣諸多叛逃、而季孫氏利用完孔子之後又將孔子排擠出權力中心。

可能唯一的結果,就是最後季孫氏僭越稱國的時候,費邑這座季孫氏的根基封邑沒有成為費國的土地。

留給符合這個時代的歷史教訓,也便是沒有封建割據和軍事力量,就不要妄想實行各種改革。

公山不擾作為季孫氏的家臣,可以對抗作為大司寇的孔子,甚至一度攻入曲阜,使得改革中斷。而沒有封地和軍事力量的孔子空作為大司寇,眼看著自己改革的結果被顛覆也只能無可奈何流亡他國。

如今齊國大軍就在費邑附近,要幹涉的,也正是當年費邑的主人季孫氏後裔的僭越封國的內政。

這裏距離武城已經不遠。

武城之亂的另一方墨家,顯然已經接受了當年孔子改革的經驗教訓,不再空喊什麽利天下之言,而是采取了武裝割據的手段,依靠著軍事力量強制推行著各種變革。

齊墨之戰,一觸即發的關頭,這幾匹快馬傳遞的,自然就是關於墨家軍事力量的消息。

營帳內,齊軍主帥田慶與隨軍出征的齊侯公子、歷史上留下了“諱疾忌醫”和“稷下學宮”的田齊桓公田午正在聽取斥候帶來的消息。

消息很簡單,四日前,在胡陵的墨家義師主力忽然出動,沿著菏水前進,直奔成陽。

沿途民夫數萬,旌旗招展,歌舞鼓動,又有口號曰:“在成陽吃新麥”。

齊公子田午聽到這個消息,不知其意,卻看到齊軍主帥田慶仰頭大笑道:“善!齊得費地矣!”

田午尚且年輕,田和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和軍中的人物交好,最好能夠在軍中有些威望,為將來政變打好基礎。

他雖然聰慧,可終究年紀不過十六,並不能明白戰爭這個人類最為復雜的活動。

能夠作為主帥的,自然是田氏的自家人,田午見田慶大笑,由是請教。

田慶大笑問道:“公子,若如今有萬金在你眼前,你若取,可能會折斷你的指甲,那麽你會去拿嗎?”

指甲是貴族的象征,稍長的指甲意味著自己勞心而不勞力,只有庶民才把指甲剪的很短以防止勞作的時候折斷。

不過真要是對比萬金和指甲,即便貴為田和之子,田午依舊道:“我選擇萬金。”

田慶笑道:“人之常情。又問,若您取萬金,而心臟可能會被刺一刀,那麽您還取嗎?”

田午想都不想,便搖搖頭道:“以命換萬金,不智。”

田慶笑道:“就是這樣的道理啊。之前費國之於墨家,便是萬金,而他們要對付的只是費國的那些大夫,對於墨家而言若是失敗也不過損失了一截指甲。”

“而如今,平陰大軍與魏韓之師即將匯於成陽,成陽距離陶丘不過幾十裏,沿菏水入泗水,可以直接威脅墨家的沛邑泗上根基,那裏就是墨家的心臟。”

“現在,墨家出兵成陽,這便是放棄了萬金,而只求能夠防禦好自己的心臟啊!”

說罷,他走到地圖前,田午也跟隨過去,田慶指著成陽道:“成陽,原本是衛地,毗鄰大野澤,又近菏水。”

“若墨家得成陽,那麽魏國大軍想要入泗上,要麽就繞道齊魯,過汶水,走我們如今走的梁父、最等城邑抵達泗上;要麽,就要過宋國,占丹水、商丘才能夠接近泗上。”

“墨家這一步走的極妙!看來墨家是希望在平陰大夫抵達成陽之前,攻破成陽,從成陽防禦,防止齊魏韓聯軍經菏水而到沛邑泗上。”

田午看看地圖,大致明白過來。

成陽的位置很險要,現在在魏國的手中,和當年叛齊的公孫會的廩丘毗鄰,又有大野澤作為天然的城墻,加上當地衛、魏、魯、宋、齊相交的復雜局勢,可以說占據了成陽,魏韓將來想要謀取泗上,就只能按照田慶所言的:要麽攻入齊魯走最、費、梁父一線;要麽就只能先滅宋國再取泗上;亦或者……在以守城而聞名的墨家手裏硬生生奪回成陽。